前:「拣起来,把奶头割了,
两边。」
  女人低垂着头看着握在她自己手中的锋利的刃,和这吹拂着周身的风一样的
冷。也许她还在看着自己胸前那两粒挺拔柔滑的乳尖,秀美得如同水中养着的玉。
  她用三个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拈起她来,也许是不自觉地,兰花似的翘起了小
指的指尖。满胸的黑发突然地舞动起来,女人的裸体突然急剧地缩成一团,血从
她白牙咬紧的唇上淌下来。
  她把那一缕血肉扔在自己膝前的泥地上。
  「好,另一个」
  张老倌的家就在运河岸边一里路外的桑林渡,再往南走上半个时辰便会看到
那江南名城的城墙了。桑蚕的生意并不好做,丰收时卖不出好价钱,蚕得了传染
病的那些年间茧子又贵得离谱,找谁收去!没有一个铜板是能随便花的,大半辈
子过去了,他好歹凭着这些会吐丝的小虫盖起了两进深的黑瓦房,圈起了这个不
大不小的院子。过年了,咬咬牙让帮工杀了一头自家养的猪,卖一半,自己留一
半。张老倌上过两年私塾,嫌脚冷,他在堂屋里踱来踱去地想,自己写上两笔?
  不用找村里的欧阳秀才写春联了吧。
  帮工老吴在院子里叫「东家,东家!」不就是杀口猪么,怎么也这么地不利
索。他拉开板门向院子里看,地下躺着一头死猪,这没错,可死猪对面并排跪着
两个白生生的大姑娘,全身上下精赤条条地什么也没穿。
  张老倌活了四十三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致,头晕,哆嗦,水滴从额上淌
进了棉领子里面,不知道是冷汗还是小雪片。他听见一条北方口音说:「当今圣
上英明神武,打下了南边的娜兰国!」老张不由地答了个「是」字。
  「小的那姑娘是娜兰国百花书院出了名的才女啊,这大的一个可是娜兰银月
侯的小老婆!」老张这才看清了跪着的女人旁边那两个穿黑的粗壮汉子,「圣上
说了:」朕!『「汉子挺别扭地从嘴里蹦出这么个文词,顿了一顿:」』令你们
带着这些女人到处去走走,凡是我家大周的臣民,见一回,奸一回,见一百回,
奸一百回,奸死为止,正好喂狗!『这位大爷,恭喜您那!您是就在这儿来呢,
还是让大家伙儿进屋子里头去,也好暖和一点?」张老倌可不是一辈子脸朝黑土
背朝天的老实农民,老倌收茧卖丝的这半辈子往南访过天堂苏杭城,往北下过无
锡和镇江。不就是光着屁股的姑娘吗,要说这两个女人的脸蛋的确是俏,不是城
里那些卖豆腐的女人能比的了的,小时候念过的书里是怎么说的?眼似寒星口如
樱桃,还有鼻若悬胆。那个说是将军老婆的女人,跪在雪地上的身子真比雪还白,
身子是那么的长。张老倌从来就不知道女人的臂膀,女人的颈子还能生得那么长,
看上去那么的顺畅爽气,看上一眼就象是嗖地从房顶上往下溜似的,心里那么咯
噔的一下,再看一眼,又是一下。那女人只用两手就能掐得过来的细腰上边,一
条一条圆圆的棱,夹着一道一道软和下去的沟谷,光这半边的软肋就象波浪般地
晃人眼睛,不知道是女人冻得打哆嗦还是老倌有点站不住。
  张老倌最后看了一眼女人赤裸的胸,那上面两大座雪峰顶尖洒开了片片的大
红点点,不知怎么就想起屋子后面那树早开的梅花。先在脸上堆起笑来,回身拉
上了门。天保佑那古灵精怪的小孙子可别跑出来看热闹,里面老婆儿媳,还有一
大家子人呢!大过年的,这叫怎么个事!抱拳说:「给大哥们拜年了,这女人这
事,女人……」
  一边手就往怀里摸,给欧阳秀才封的那几钱碎银子的红包呢?
  黑衣的汉子瞪起了眼睛:「皇上亲笔写着船名的大船就在后面运河边靠着,
兄弟们这是给你上门来贺喜的,你是要抗旨?开开门,咱们屋里说去!」
  「哥哥们,各位大哥!好汉!赶着女人大雪天挨家挨户的,真不容易,没有
两位这么辛苦,那个什么娜兰还不打到咱家门口上来了!皇帝的旨啊,是,您两
位看,我这,这个,一直就有点不方便,您看这,要不老婆一到晚上就跟我打架
呢,这一年下来她就没让我上过床!」
  「哈哈哈!老哥真会说话,」接过了红纸包掂了一掂分量,「好了,走了,
丫头们起来吧,到下一家给你们找俩年轻后生!老哥,恭喜发财啊,恭喜恭喜!」
  这两男两女才走出院子门就听外面声音:「宋结巴,别抱怨,这三百六十行,
打女人也有打女人的用处不是?」
  七个黑衣黑裤的粗壮汉子,看管着二十六个裸身带镣的女人,拖拉着一条装
点得流金溢彩的船,从京城,一路往南。船上卖笑的是娜兰的女人,船头拉纤的
也是娜兰的女人,沿途停过了每一个州府,每一个县。冬天到底在这半道追上了
他们,雪打着船头的大红灯笼,从桑林渡的村口往河边看,在一片沉沉的暮色中
灯火辉煌的兰桂舫,就象是一个走错了地方的盛装舞娘。
  一直走到了船舷边才见二楼上了灯的花窗里有个婆子拼命地挥着条红丝帕:
  「唉呦哥哥们怎么才来呦,镇守使阮大人在翠竹厅里等了多久了,指名要那
个王妃哪!」
  高个子的女人走在上船的跳板上,一步踩着一条横钉的木棱。低下头看着自
己一对白生生的赤脚,一直是陷在泥里看不清。红的灯笼照着,上面一道又一道
红红的裂口,腿细得就象家乡池塘边的白鹭鸶!脚下的水面怎么有点晃荡,链子
在下面拖挂着走不稳路。也就是快一年没上过这船吧,一年前不就是在翠竹厅里
头,用条粗铁链子拴上,接了多少回男人,挨过多少次打!小厅里还是那样绒毛
地毯铺着,还是低矮的家具摆设,大家席地而坐……就是一边光着身子抱着琵琶
的姑娘换成佩瑶了,也不知道莹儿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娜兰银月侯的妃挽起胸
前垂着的链子,端端正正地跪到了小花厅中央,黄杨木的低案前面。案子后就是
那个姓阮的男人,她挺了挺赤露染血的胸,并拢住双腿。
  「夫人请起来。」
  「有旨的,只能跪。」
  「哦。」
  「夫人看这,是金陵城的盐水鸭,软,滑,有油,浸在盐水里久了,一点不
腻。」
  「夫人请。」
  「夫人看这,是无锡的酱排骨,甜,无锡人最爱放糖。」
  「都是家常菜,让银月夫人见笑了。夫人请。」
  他看着她吃,看着她舔舐着沾了酱汁的细细长长的手指头,看着她谗谗地抿
着苍白的唇。
  「夫人,谢谢五年前的青草谷。」
  女人抬起头来,鼓着的嘴里半含着一块肉。她突然甜甜地笑了一下:「你说
什么?我没听见。」
  「……夫人看这酒,是好酒,西域的葡萄,法朗西的匠人,橡木的桶里存了
一十八年。」
  「一年一年,夫人,生活不易。在下还有什么能为夫人做的?」
  女人看着他,面容水一样的清。醇酒染红的两颊,桃花开了一般。
  佩瑶的琵琶丁冬地响:「……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她
清丽地唱。
  「妾愿为将军试剑。」
  「好。」佩剑在饮宴时是解了放在一边的,他抓起来连鞘递过去,一边看她
身前空着的碧玉杯:「夫人不再饮一杯么?」
  银月妃已经握住了鲨皮暖滑的剑柄,抽出来看,迷茫的光象那空着的杯子一
样。
  「不了,谢谢将军。」
  女人整条洁白的身子往后软下去,剑尖的一点寒星却垂直朝上。从侧身到仰
天,女人轮流着用她灵巧的肩、背、腰、臀作为支撑,她的长腿在地毯上交错成
剪,赤足上五趾紧绷着蹬、踢、扫、踹,女人赤裸的身体满地下翻滚盘旋,满身
上系着的铁链子轻得象她的长发一样飘忽着飞。剑的寒气逼得另一头屋角里的烛
火一闪一闪地颤。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女人的身影突然放缓,「多情自古
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剑尖走得更慢,「今宵酒醒何处?……」
  「卡嚓」一声,将军身前的低案裂成两半,残羹剩餐散开一地。女人仍是卧
着,剑锋从地下向上疾挥起来,划开将军的锦袍。早已瞪圆了眼的侍从小刘决没
有慢了分毫,他的剑从出鞘到掠出,已经刺进了女人的肋,一寸,两寸……一只
杯子砸在他的腕子上,打得他松开了手。
  女人一声不吭,腰侧插着的剑落下,血慢慢地流,手中握着的剑,凝然不动,
尖尖地紧抵着那台案后盘腿坐着的阮将军的肚脐。
  「小刘,退后!」将军说:「夫人要杀我不必等到今天。」
  「夫人请起。我已知你心意,你该知我心意。夫人放宽心。」
  银月妃提了剑站起身,回脸向窗边走,第三步上剑已经平平地横起在了颌下
颈上,第四步平平地划过。
  琵琶声音一顿,重起,佩瑶姑娘的嗓子纹丝不变:「……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小刘,佩瑶,都看见了?两位作个见证,这女人是我杀的,与他人无涉。
  去,叫个婆子进来。」
  「婆子,这女人不听招呼,被我杀了。叫个奴才跟我一道回去取赔偿银子。
  顺便问,你准知道误杀个娜兰奴得赔多少钱?」
  「哎呦大人,瞧您说的!」那浓装艳抹的女人手里扭着条红帕子,嗲声嗲气
地说。
  夜雾的河面上,远远传来寺庙敲钟的铜声。是新年了。
           ★花满楼岁月之菊姐的白公馆
 《等级法》23款第二等级的确定之A条∶「社会公民议会可以经由通过法
  案的形式将某一特定之种族,民族,体格/精神缺陷者,宗教信仰群体,擅
离户籍者,刑满释放分子或者被征服国国民确定为第二等级。若无相反规定,第
二等级即经确定之後将永久地涵括他们的所有後裔。」
  24款第二等级的法律地位∶「自法案通过之日起,国家对此法案所确定的
第二等级成员的生命,身体及所属一切财产拥有全部的处分权力,该项权力归属
於社会公民全体。国家依法为第二等级划定保留地区域,并可制定适当的法律程
序从第二等级成员中挑选部份或全体用於提供各类社会服务。」
  24款之B条∶「在国家机构的适当管理之下,既经挑选的用於提供社会服
务的第二等级成员,可经由出售、转让、赠予等合法的方式分属独立的社会公民
个人。」
  菊姐是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年轻女人,二十八岁。她早已经习惯於在
任何场合周身赤裸,因此当她袒露着一双流线型般完美、有金属样华丽光泽的乳
房,一丝不挂地挺身站立於拍卖台上时,她骄傲的王族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虽然她被反剪了手臂,玲珑如钟乳石柱的小腿更被严酷地夹持於两截平行横
置的钢管之间,以交叉焊死的角铁所固定,为了按照拍卖师的命令在台上旋转身
体作一展示,菊姐只能呈人字形分展两腿,僵直地负荷这非常规的巨枷从足跟到
脚趾艰苦地划出小的圆弧。她踉跄着,筋索肌腱在她紧张的皮肤下流淌如水银。
  她有着宽的肩、长的颈,菊姐的身体不是细的玉石,而是粗的赤铜,她的条
块明晰的肌肉使光线在她身上掩映出销魂的明暗区间,带有山与峡的嶙峋美丽。
  收束於她腰间的曲线已是狭窄爽利得令人目眩,却又在臀上放荡地四散开来,
慵懒地包裹起圆满成团的,威凛成块的,就像是一座正在熔蚀的沉重的金矿。
  和碧翠与小红一样,菊姐正好落入前述法律的适用范围。因此我的花满楼在
今天政府举行的食用品类的拍卖会上拍下菊姐,成为了她的第三个所有者是完全
合法的商业行为。可这肯定会给本埠增加一条花边新闻,明天的早报可不会错过
和菊姐有关的任何消息。
  菊姐的全寿命质量记录展现了她的非凡经历。为她提供社会服务所作的第一
项登记范围是竞技品类的角斗项,所有者是新时空娱乐有限公司。这指的是那种
以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男人或女人,徒手或持械赤裸相搏的娱乐表演节目,只要可
能,胜负总是由一方的死亡来决定的。本埠热心的观众们很快就认识到,菊姐可
不是那种在正式比赛前光着身子上场表演一圈花拳绣腿的女娃娃。
  在新时空的主场,南十字星万人室内竞技馆,每周五的疯花血夜专场中,菊
姐总是最後一个出场的压轴人物,她是晚宴上带血丝的那块牛排。
  在你死我活的角斗生涯中,菊姐的最後记录是以一对二,二是男性。是的,
在过去的三年中,菊姐的确一直是新时空的票房保证,她在南十字星接受丛林法
则竞技企业联合体首席斗士搏狮之猿挑战的那场殊死苦斗,至今仍是爱好者津津
乐道的话题。
  那一夜的开始并不公平。在预定的搏击开场前一个小时,菊姐的药检结果呈
现阳性,这意味着她使用了有碍公平竞争的兴奋药物。我们知道第二等级的男女
角斗士们一切的饮食起居是由公司方面完全负责,他们自己并无任何权利,因此
这只能是新时空的药理学家们的调整失误。公众都相信竞技品类的服务者们一直
都被他们的所有者使用大量药物,只是不要被抓住──但是现在菊姐被抓住了。
  显然,如果当晚的表演被取消,犯错的新时空将会被已购入门票的观众们提
出大额的索赔诉讼。公平竞技委员会经过紧急磋商,提出了衡平原则的概念,即
对违规方加以束缚以抵消她使用非法药物所可能获得的好处,并使得竞技能够如
期进行。
  挑战方丛林法则同意了这个方案,新时空再向所有被当场抓获的大人物一样
讲述了一个故事,声称菊姐在无人看管的情形下把手伸出铁笼,拣起过道地上的
一个药丸吞了下去,药丸一定是外来的访客出於某种恶劣的目的丢弃在那里的。
  因此新时空在事件中虽然失误於管理不严,但却并无使用违禁药物的故意云
云。
  这样,在第一场两个天竺女孩彼此抓挠得口鼻流血不止;第二场一名折断了
几根肋骨的亚利日尼男子将他对手的肚肠完全经由肛门拽出,一圈圈地缠绕在自
己的手臂上之後;第三场的竞技者菊姐进入了绳圈之内,在探照灯灿烂的光柱之
下燃烧着肉的火焰,她的一丝不挂的赤裸身体是久已为她的崇拜者所熟悉的,但
当它每一次呈现时,你仍然会不由自主地为之血脉贲张。
  那一夜人们所陌生的是束缚着菊姐的械具。在她瘦削而强悍的脚踝之间连接
着银白的纯钢链条,那是长的、粗细适中的、滑润的,随着菊姐母兽般弹性的步
子拖带出悦耳的碰撞声,同样的物件泠泠地坠系於她细韧的手腕,她将它们团成
了圆圈握持於手中。根据公平竞技委员会现场发布的一个公告,认定精确的计算
表明,这样的拘束已正好可以抵消掉新时空的选手藉助於药物可能获得的优势地
位。
  现场的观众获得的印象是,新时空出於洗刷自己的目的,似乎已经决定把菊
姐当作牺牲品尽可能迅速地抛弃掉。身负锁链的菊姐被命令在搏击台己方一角双
膝跪地,等待接受自己的公司主动提出的额外惩戒∶五十下鞭笞,邀请挑战方从
林法则派员执行。丛林法则准会喜欢这个主意。
  丛林法则的一位助理教练裸露上身,束一条宽松的练功裤,他用鞭杆戳顶着
菊姐微翘的下 ,抬起她的脸孔打量了片刻,举起另一只手中的话筒笑道∶「我
真希望新时空能允许我使用另一条鞭子。」
  插科打诨总是受到欢迎的,一万名观众大笑起来。
  鞭梢以不可见的迅捷速度掠过空气,溅落在菊姐光裸的胸膛上,只有沉闷的
钝响,和她铜色的乳上一瞬间绽放开来的赤红色的裂口,没有女人的呼痛声。坚
忍的菊姐只是更深地向下蜷起身子,但在「抬起来,你这吃药女人」的厉声呵斥
下,她便在一个冷颤之中重新挺高了丰满的胸和平顺的腹,以便於对方继续给予
清晰准确的打击。
  然而行刑者并不轻易满足,他握持住女人的长发骤然发力,使得猝不及防的
菊姐倒地前仆,如同一只没有放稳的大米口袋。行刑者一脚踏上她的膝弯,进一
步有条不紊地摧毁菊姐展露出来的肩背,以及她自腰以下神奇地急剧圆翘起来的
双臀。
  当这一切终於结束的时候,新时空的人把神智已有些恍惚的女人从地上扶起
来,不过他们只是来得及给她喂进了两口白开水而已。
  菊姐倚靠在绳圈上,裸着、痛着,手脚羁绊在一大堆冷酷的金属环圈之中,
遍体的鞭痕使她显得像是一块布满了青黑花纹的大理石。她紧盯着像一头棕熊一
样渐渐逼近的、体积是自己两倍的对手,敏捷地侧脸避开了他的左直拳,长头发
飘扬起来迷乱了对手的视线。
  她已退,再退,双手抖动叮当的链环虚晃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地反击。她终
於忽略了从来不曾存在的问题,她的足踝引领着的一公尺半长的铁镣如同一条垂
死的蛇,盘绕在了她身前的地面上。菊姐的眼睛扫过地面──而她的对手已经抬
脚踏住了它,他挥出短小的刺拳警告着∶「不要过来!」同时蹲下身去握住了在
他的大手中显得细巧的银色链条。
  这时候菊姐开始反击。她并未挥臂作势,腕子上同样长短的环链却已激越而
出,直得像一柄剑,击碎了挑战者的左眼。但挑战者的右手已同时向身後甩开,
这使得菊姐的脚掌离开了地面,搏狮之猿以他笨重的身躯作出惊人轻捷的一跃,
抬腿狠踢已经仰脸朝天的女人的软肋,女人横滚躲闪,但她的雌鹿般秀丽矫健的
长腿却高高地滞留在半空──由於挑战者手中勒紧的钢的绳。
  剩下的事情是这样的简单,以至於搏狮之猿几乎是不慌不忙地、姿态优雅地
踢中了菊姐伸张开来的大腿末端,女人绝命的狂叫像春雷一样震撼人心。男人紧
跟上前两踢、三踢,成效卓着,他再扔开铁链,分握左脚右腕倒提女人於空中,
势如破竹地向两边撕扯开去,他怒张为「一」字形的宽肩巨臂呈现出艺术夸张般
的肌肉群组结构,恰如展翼的搏兔之鹫。
  他和全场观众一起注视着菊姐肥软嫩润的肉唇之户,分裂似蚌,颤动如白桦
树根下盲眼的幼畜,这是勇士斩尽荆棘後见到的芬芳的花朵,他浴血的奖赏。他
露出满意的神情高抬脚跟,以孤独的右眼瞄准,重重蹬踏下去──一万名观众发
出的野性的嗥叫,真是难以形容。
  时刻警觉着反击,搏狮之猿单腿跪向萎顿於地的菊姐身侧,一瞥见那抽搐散
乱的肢体略有挣扎,便毫不迟疑地痛击她的脸、她的乳。
  我们的视线跟随猿的手一起滑过女人起伏的裸胸,收拢於她天鹅般娟好的长
颈上,似乎已经没有什麽能够阻止挑战者终结菊姐的神话。我们惊讶地注意到将
死的菊姐妙曼的胴体似乎正在溶解开去,肌腱的山岭隐没於神秘的雾一样弥漫起
来的光辉。女人微微露舌,舔血,星状的双眸未睁,也未闭,呻吟如丝般绵延不
绝。菊姐作为一个受伤的妇女,正在暴露出她娇弱依人的一面。
  搏狮之猿像观众一样注意到了菊姐的变化,因为他松开了卡紧在菊姐颈子上
的巨掌,当他重新站立起来的时候,全场都看到了他在生死之战中一直紧缩於浓
厚毛丛中的男根,这时是与旗帜一样地高耸向上。
  面对菊姐这样的对手必须是双倍的谨慎,他已作出进一步攻击的正确决定。
  他招式齐全,如封如闭,马步进退,闪电般地以紧绷的脚背再次突袭向女人
的左肋,这使他的已经瘫软的对手绕身体纵向为轴翻出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圆周,
朝向他暴露出另半边的侧翼。面目冷峻的挑战者吐气开声,在数秒钟内便已连续
发出五至六下狠踢,每一次都使女人不仅充份地翻滚,并且哀婉地叹息,挑战者
优异的搏击素质给全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搏狮之猿用他熊掌般厚重的赤足抹乾净台上倾洒了一路的血迹,那是由於一
路翻滚的女人下阴中红色的涌流所形成的。男人也随之步步逼近於菊姐的臀後,
他俯身揽起了女人的腰,菊姐一向以来韧如橡胶的腰肢如同折断於风中的柳条,
她的整个上体以不可想像的巨大角度垂向地面,悬空中翻飞着断线风筝般的软乳
与丝帘状的乱发。
  「吃药的女人,记住你的最後一次娱乐!」挑战者浑厚的嗓音在大厅中回荡
开去,在全场观众的惊叹声里,他丝毫也不费力地把这趐软的、泄血的女性躯体
向下套入他的器官,我们已经见到了那是罕有的粗大与强壮,并且已经是准备充
份。的确,在男女混合的搏击竞技中,先奸後杀的结局从来是我们邪恶的潜意识
所期盼的。
 最高法院对僧侣道德基金诉餐饮同业公会的判例确立了「置身於所有者控制
  之下,第二等级的行为可以不受《社会秩序法》约束」这一原则。最高法院
的判词指出∶「众所周知的是∶第二等级并不是社会的一部份,并不享有一般社
会公民的所有权利与义务。因此,第二等级成员在其所有者的要求/或放任下於
公众
  场合裸露身体的任何部位/或全体;进行性交过程的一部或全部;接受其所有者
  施与的可能具有不雅意味的针对生殖器官的肉体/非肉体处罚都并不违反《社会
  秩序法》关於社会公民应该在公共场合保持合理而体面行为的条款。归根到
底,」
 判词略带幽默感地写道∶「毕竟从没有人因为他的宠物狗在马路上交媾而违
  法。」
  为了满足我们的消费者们,使用第二等级男女提供服务和娱乐的从业人士,
一直是尽力地探索着这一判例的极限所在。
  「你这吃药的女人!吃药的女人!」搏狮之猿有节奏地吼叫着,伴随着他不
受《社会秩序法》所约束的热血沸腾的狂欢,仅凭粗大的指节钢钳般夹紧菊姐遭
受重创的腰腹,天生膂力使他凌空提起他的战利品於自己胯间。而後者在髋部与
他血肉相连,像一具断了线的偶人那样柔弱顺从,凄楚妖媚地沿着他的身体上下
扭摆与滑行。
  女人的上体被甩出一轮又一轮大的弧线,前一秒钟她的散发还纠缠着自己痉
挛的脚趾,下一刻她便彷佛是渴望似的飞扑而上,乳房肉感地撞扁到男人山崖一
样的胸膛。菊姐柔若无骨的身子从胸到肩地斜搭在男人之上,应和着他狂暴的冲
击荡漾如透明的凝胶,菊姐的脸上显露出悲凉而满足的欢颜,如同是离家出走的
女孩返回到了母亲怀中。
  正是在这一瞬间,菊姐猛烈地交错双手使腕上的银链收紧,在此之前没有人
注意到那是已经环绕在搏狮之猿的颈上的。她知道自己并不需要久候他的窒息,
因为那力量是确定地为了折断他的颈锥。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菊姐的裸照,正面的、背面的、三点的和四点的,都已
在过去的两年中充斥於各类刊物,甚至还包括了《银行家月刊》,但是菊姐的最
新的胜利,仍然使得发行量巨大的男性刊物《街角》决定以菊姐生殖器官的特写
照片作为它的下一期封面,标题是∶「菊姐的第七种武器?」
  经此一战,菊姐手足间维系的钢链成为了她的标志性饰物。当她有时在公司
的安排下屈尊地上场,对敌两到三个扶桑的女武者,一定还要把她的两臂反剪到
身後铐住,若非如此,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去试着赌一下结果。
  现在新时空为菊姐特别制备的脚镣更沉重、更灵活,而且是双倍地长,长到
足够菊姐能带起它准确地侧踹至对方的胸乳。观众们,不论他们是为哪一边下的
注,很快就会在菊姐那坚韧如刀的脚缘下听到胸骨的断裂声,这使得他们如痴如
狂。
  坊间的传说是∶菊姐曾经是海以东萨摩福共和国特战部队的女军官。谣言的
传播者甚至还津津乐道地指出了在海峡战争中,哪一座沿海城市的哪一次爆炸正
是菊姐指挥的典范之作。但是萨摩福现在已经是一个被征服国了,全体国民组成
的第二等级正在青藏省边缘的保留地里种场和放牧,那是准许他们为了延续族群
所能做的仅有的两件事。不再有电子,不再有统一速食面,不再有任何意义上的
工业,只有小麦和牛羊。
  至於像菊姐这样被选中了服务於主流社会的女性或男性,他们全部的公开记
录是从全寿命质量记录的第一张表格开始的。在此之前他们并不存在,他们不被
准许拥有过去。
  在听到有人提出要为菊姐变更注册的消息时,她的倾慕者们真的是十分愤怒
了,可以肯定新时空也不会欢迎这样的事。但是申请人是防卫宫长官长苏将军的
二公子,并且他大度地提出了新时空难以拒绝的开价。
  苏公子申请将菊姐转为社会服务类(C项),这指的是被注册人居住在所有
者家中,为所有者提供一切「合理的与力所能及的」服务。
  年轻英俊的苏公子接着就在本市开创了一种别致的、玩世不恭的时髦风尚。
  他循例频繁地光顾各类高雅场所,但是随身带领着他的高大秀美的、赤身裸
体的新宠物,并让她的手足一如既往地箍套在累赘的铁链钢环之中。
  当苏公子落座於一向要求西装革履的绿洲俱乐部,优游地摸上两圈桥牌时,
他会指示赤身带镣的菊姐端正地跪於他身侧,手中托起承放香槟和雪茄的雕花银
盘。那时在菊姐一览无遗的身体上随处可见的青肿和瘀血似乎证实了一个传言∶
传言说苏公子在家中举办的小圈子的聚会上经常进行一种叫做「战胜菊姐」的游
戏,简单地说就是把反绑的菊姐悬吊在他健身房的沙袋旁边,参与者轮流痛击那
具没有丝毫自卫能力的女性裸体。
 成功人士确实经常带着他们精心选择的第二等级姑娘参加一些非正式的活动
  和聚会,以把她们打扮得奇形怪状取乐。例如我本人喜欢带的就是两个扶桑
族女孩,穿和服,赤足蹬木屐,仅此而已。
 因此当苏公子开着他加长的旗帜牌轿车以十五公里的时速行驶在城中心的大
  泽路上,而以狗链牵引着菊姐的脖颈,迫使她一丝不挂地拖带着镣铐紧随其
後赤足狂奔时,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这助长了正在侵蚀我们社会的荒淫的气氛。
现在城中的各类CXO们在会见律师、看牙医、打高尔夫直至出席董事会时,都
有可能带上一个第二等级的女性,并且使她光赤得就像她出生时一样。依照传统,
这样的乐趣本来应该是在餐饮和娱乐场所才能获得的。
  另一方面,虽然菊姐现在的确隶属於第二等级,但是她以一个服务者的身份
凭藉自身的才华赢得了公众的爱戴,更何况她还很有可能是一个曾经的值得敬重
的对手。过份的侮辱与凌虐揭示了苏公子作为二代子弟的傲慢与轻狂,毕竟浴血
战斗并且赢得了胜利的是你的父亲,而不是你自己。
  在那个雪後初晴的酷寒的中午,旗帜车雍容地停稳於花满楼前,车门启处,
苏公子环起了新女友的纤腰。这是一位近来正迅速走红的新进歌手,社会公民。
  她娇媚的小脸隐藏於白羊毛披风的大翻领中,套一双小牛皮靴。
  「哦,还有那个东西。」小歌星娇笑着,提起菊姐颈上的链子∶「走呀,走
呀!」而菊姐正两手抚胸,匍匐於轿车的行李箱盖上乾呕不止。就算她是一架筋
肉机器,十数公里的长途竞技也不是一项轻松的任务。
  「哦,可怜的大东西!」瞥见了菊姐窒息发紫的脸庞和横扫过荒原的暴雨一
样横溢着的汗水,小女孩惊讶地说∶「你热吗?这样的天气你怎麽会热呢?你真
的该在门外凉快一会儿。」她从大袖筒中露出两根纤纤玉指,朝着清扫到一边的
雪堆挥了一挥∶「到那儿呆着去吧,等我需要的时候来叫你。」她挽起苏公子的
臂膀走上花满楼的大台阶,又回过头去吩咐道∶「你知道你该怎麽做的,一定得
跪着呀!」
  在那漫长的整个中午,菊姐精赤条条地长跪於花满楼雕龙纹凤的大门旁边,
默默注视着进进出出的欢乐人流。在深及脚面的积雪中,她裸露的肤色在第一个
小时赤红如婴儿,在第二个小时清冷如水晶。冰点以下的刺骨寒流如水一般倾注
过大街,菊姐的唇颤抖如吟唱谣曲,乳头挺拔僵直如同爱欲高峰。
  在楼中暖和的包厢里吃掉了小半个锦绣火锅,感到有些头晕的小歌星走出到
门厅来透一点新鲜空气,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了她的大玩具。
  「BOY!」在唤进了菊姐後,她仁慈地对我的服务生说∶「去厨房拿条骨
头来给她啃啃。」
  「嗨!嗨!你…说你哪,不能用手!」她急着用小牛皮靴去踢菊姐的腹股沟
∶「把那东西放到地下,你得用嘴把它叼起来!」
  我和我的大堂领班并排站在高雅门厅的一角,注视着跪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
菊姐。女人仅凭着她的唇与牙正在进行着一场针对那截血淋淋的臂骨的搏斗,小
歌星玩似的往下踩踏着她耸翘的大屁股,在菊姐那一大团被粗野淫靡的裂谷所均
分的肥阔肉垫之下,我们看到她套於脚镣铁箍中的脚踝,骨节尖利突兀;还有她
的疲乏地朝天摊平了的光脚板,肮脏地沾满了残雪和污泥,惨白、潮湿、宽大、
粗俗,十趾乡土气地散开。
  一个梳着马尾巴的油头粉面的家伙推开我们,冲向前去∶「你是菊姐吗?天
呐,你一定是菊姐!」他的手中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架轻薄的采访机,一边俯低
身体把麦克风捅到菊姐的嘴边∶「我是《街角》杂志的文字记者阿伦。菊姐,你
喜欢你目前的新变化吗?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你有可能重返搏击场吗?作为一个开
创者,你怎样描述自己频繁地赤裸於严肃场合的内心感受?告诉我们一些关於苏
公子生活方面的事,好吗?」
  菊姐抬起了上半个身子,惊奇地看着他,嘴角挂着鲜红的骨髓,阿伦再加上
一个问题∶「比较而言,你是否更喜欢食用男性?」菊姐疲倦地笑了笑,张开嘴
说∶「咿咿──呀呀──」在她整齐尖锐的两排白牙之後是一个空洞,我们没有
找到常见的舌头。这对《街角》的读者们一定是一个新消息,对我们也是。
 《社会服务法》第五十四款∶「所有者可以使用切除、阉割、药物影响、移
  场或重组等方式调整第二等级的身体/精神状况,使之以适应所需服务的特
定性质。」显然由於菊姐服务的某些特殊性,苏公子不喜欢长舌的妇人,这倒也
是人之常情,他行使了法律赋予他的权利。
  经过了不懈的努力之後,小歌星终於挤进到他们两者之间,奋力地掌掴菊姐
的脸使她闭住了嘴∶「滚到後面去,滚!」捧着自己碰痛了的小手,泪汪汪地回
过身来,歌星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你是《街角》的记者吗?Oh!我的三围数
字对你的读者一定会是一个大秘密!」
  我叹着气对身边的领班说∶「下一次搏击一赔五十,赌菊姐赢。你呢?」
  他举起两手挡在肩膀前面∶「哦,老板,你知道我从来没在菊姐对手身上下
过注。」
 大家在全寿命质量记录的第三组表格中可以看到这出悲喜剧的终局∶矛盾在
  菊姐提供家庭服务的半年之後激化了。菊姐「未经许可脱离了她的所有者的
监管范围」,同时还发生了「针对所有者的暴力伤害并且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句子的後半部份是一个矫饰的官方套语,意思是我们再也不会听到关於那个
小歌星的任何消息了。事件突发的当晚,防卫宫依照《紧急状态法》出动了直升
机和轮式装甲车,使用了麻醉枪和催泪瓦斯。
  发生有如此行为的第二等级所受到的处置必然是迅速的。法律与秩序委员只
经过了几分钟的简短讨论,便一致同意将菊姐划入食用品类,同时惩罚性地划入
食用品类的,还有她的仍然生活在高原保留地的整个家族。本来在付出了以菊姐
提供社会服务的代价之後,他们是有权不受打扰地在那里继续他们的农牧民生活
的。
  我的市场部的卖手在拍卖程序中同时拍下了菊姐刚刚成年的小妹梅梅,我想
她的另一个大些的弟弟落到了山顶洞人的手里。而菊姐上了年纪的父母就只能归
属於美捷速食品公司了吧,美捷速食一向是以原材料和罐装成品的巨大吞吐量而
自豪的。
  在这次拍卖的公示中,我们得知了菊姐已婚、未育、丈夫死於海峡战争,等
等。
  位於地下二层的备料仓库是一个大面积的广场,由成排的铁栏钢栅所分割,
可以同时留置约三百名处於生存状态的食用品类女性。与一出生即已确定了食用
划分的碧翠和小红不同,菊姐是未经适当训练的、有危险技能的、而且具有不良
的质量记录,因此仓储部谨慎地将她安置在广场一角的单人观察室中。
  没有人敢於解除菊姐背铐着的手,仓管只是将她们穿过墙体上位置低矮的铁
环,正好限定着菊姐以一种类似站桩的可笑方式半蹲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酸楚地
弯曲起她比例惊人的长腿,而她下面的裸足就继续卡扣於那副政府免费奉送的、
彻底禁绝了任何下肢活动的框架结构之中。赤身的女人不得不将如此艰苦卓绝的
姿势保持了七天七夜,从未得到过片刻的宽缓。
  不得不使用电击器,为了迅速地去除掉她的伤害性,就像用开水浸泡祛除生
腥气味。电极扁平的金属圆片用胶带纸粘贴在她的乳房一侧,另一支循例插入阴
户。为电击器输入了随机控制时间的程序,从昼到夜,机器毫无规律可循地突然
启动,而被紧缚於墙边的菊姐便在一个剧烈的反射冲动中往後翘曲过去,大母兔
  一样的肱二头肌和石板路一样的腹直肌也在骤然涌出的滚滚汗珠下狂躁地跳跃起
  来。她从不知道这要持续多久,也不能预知下一个可怖的循环是在半分钟内,
还是要等上另一个钟点。
  如果说在前三天菊姐还坚强地用她尖利的白牙紧咬下唇,只发出一点点「呜
呜」的痛苦呻吟,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放弃。在超出常用功率50%的电流痛击
下,她的「啪啪呀──母母呀──唔唔噜噜噜啦──哇吧──哇啊──」嘶声哀
嚎表明,她已经显得像是一个食用类了。
  重新调整菊姐的乳房自然又是市场部一夥的所谓整体设计,他们认为她原始
的状况是太过自然了,使用了一个大型的注射器,通过乳头将加热至80℃的混
合有固化剂的棕榈油注入菊姐体内,并在那里逐渐地冷却凝结。这一工作需要分
级的成型和评估,因此控制适当剂量在每一天中多次地进行,以确定她的两乳始
终是均匀的、合理的,即使是越来越惊人的饱满和沉重。
  可以想见菊姐的乳头每一次为粗至1。0的针头穿透时的痛楚,以及她的乳
腺组织在承受高热油液大量涌入时的强烈反应。但是菊姐光滑的、桀骜不驯的哺
乳器官,终於蜕变成了一副只在男人梦中才会出现的球形巨物,她们缓慢摆动的
样子,如同正在小心地靠泊码头的万吨轮船。
  在最後几天中被允许与姐姐同居一室的梅梅惊恐地看到了生活严酷的一面。
  梅梅是一个生有一对粉红色阴唇、小脚背上凹陷着三个可爱肉窝的年轻姑娘,
如果她曾经因为姐姐的失控反应造成了这一切後果而心生怨恨,在目睹了亲人的
刻骨之痛後,她可能已经变得比较地富於同情和宽容了。
  这对姐妹的家庭生活结束於两个小时之前。下午确定了梅梅为今天的晚餐出
场,市场部的一班人进入观察室为梅梅作准备。他们从内而外地洗乾净了柔软的
处女,按照白公馆的展示方式弄乱了她的头发,最後用细稍的熟皮鞭均匀地抽遍
她洁白的身体各处。即使她是一个居住在保留地的第二等级女孩,这也是她从未
体验过的,梅梅被抽打得尖声哭叫起来,珠泪四溅,而这正是白公馆所需要的样
子。
  在给她背铐上黄金一样闪耀着的手铐後示意她可以向她的姐姐告别,既然她
已经原谅了使她落入如此境地的大姐,小姑娘在菊姐身前跪了下去,亲吻了她的
脸。
  现在内部呼叫系统中传出职业化的声音∶「白公馆第二次点菜,白公馆,第
二次。指定菊姐,仓储部,送菊姐到白公馆。完毕。」
  客人指定要吃掉某一个特定的对象并不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情形,你愿意额外
付出10%的指定费是会受到欢迎的。菊姐也已经基本接近了可用的状态,我想
客人是知道我们为菊姐开出的天文数字的价格的。
  下一次的呼叫是∶「总经理,请来白公馆,总经理,白公馆。苏公子在白公
馆,苏公子,白公馆。完毕。」原来如此。苏公子,听起来就像是那个自以为是
的狗崽子跟着还要吃掉我似的。
  七天以来第一次从铁环上解脱开来,仍然保持着背铐的状态,在使用气割烧
开了那具缺乏观赏性的足枷後,菊姐被换上了一副风格粗犷的脚镣,带有黑色铸
铁的全部本色∶两节大的链环,三十公分长短,拖挂重磅黑铁球,这使得她可以
非常勉强地行走,但是肯定不能再试着踢人了。刺穿乳头吊上了写有「白公馆选
定」的纸牌,仓储部身强力壮的阿涛和小何像是厨师的样子套进白工作服,架起
菊姐的两臂以帮助她移上两层地下室,穿过三层散席大厅。像我所希望的那样,
菊姐的出场引起了轰动,我需要这样有广告意味的事。
  是的,白公馆中正忙於烧煮着活的小梅梅。右臂为石膏所包裹、被绷带悬挂
於胸前的苏公子轻拍着菊姐凝油贮脂的硕壮巨乳,和气地说∶「我用你妹妹做了
散花汁,你呆在这里看着我们吃掉她,然後我会告诉你我的下一道菜是什麽。」
  「顺便说到,我更喜欢你的胸脯原来的样子。」他补加了一句。该死的市场
部!
  散花汁有一个别致的制作过程,梅梅藕节一样水灵的双腿朝天高擎,分束於
花架两侧,她的上身弯折过来仰躺在地下,娇嫩的赤裸胴体上毫发未损。已经对
她所做的仅仅是向她年轻纯洁的少女宫腔内填入了红枣、枸杞、薏米、白果,注
入了一小杯汤汁,现在再插入连接着电源的绝缘良好的电热丝。
  她的前半身在地下翻滚起来,向一侧,再向另一侧,但是她未经人道的小洞
穴是固定朝天的、紧密的,汁水是不会溅洒出来的。「姐姐,我的肚子里烧起来
了!我烧得痛啊!」她喊。没错,我们知道,我们正是要烧起来。
  煲煮任何汤汁都是一种修身养性的良方。苏公子悠闲地品茗着茶,机智地引
导着闲聊,偶而懒散地瞥一眼正从少女阴唇下飘出的白雾状蒸汽。「该加水了。」
  他说。很长的过程,需要经常地添水,你知道小女人的子宫虽已经过处理仍
然是小的,略略沸腾片刻便会熬乾。
  当梅梅阴户周围的大小肉片肿胀着翻起,变成一种熟肉的糊烂状态时,厨师
小心地倾倒她的身体,收集起白色的、稠厚的成品,一小碗,盛於青瓷,没有一
丝肉末而洋溢着少女的肉香。
  足够细心的食客也许会注意到,在女孩已经松弛凝固的阴道肉壁中襄嵌着一
支钢管,我们事前曾经通过这里注入了一束弹性十足的钢丝球,它在里面撑开了
子宫内膜。当然,你以为女人的肚子在没有BB的时候一直是空荡荡地大张着的
吗?
  地下一层的制作间里并排躺着五个赤条条的食用类女性,她们四肢伸展固定
於可以旋转的铁架上,一个二级学徒正忙碌地照料着她们。
  二级学徒有一个大型的扞面杖类的工具,稍有不同的是杖上密集地钉满了半
公分长的尖锐的钢针,他用这个工具均匀用力地碾压过女人平铺着的表面。紧接
着他赶快摸起刷子,饱蘸了酱汁涂抹於那具赤裸身体的细碎深密的伤口上。第一
道是富含盐份的酱油,待观察断定了伤口里溢出的血液已经凝结,并且调味汁已
经充份地渗入,他再完整地碾过第二遍,使女人重新变回一个蜂窝状的承受体,
这一回刷入的该是烧酒。第三遍是辣椒或芥末,或者客人指定的咖喱。在任何选
项後,最末一道调料总是玫瑰花汁。
  她们被遍及身体各处,并且周而复始。想像一下女性生理的那些高低起伏,
将那支狼牙棒比照一下她们微妙的阴户褶皱与腋窝,我们就会明白这真是一项既
单调又复杂的工作。为了充份地浸润那些曲折回旋的处所,一个具有职业道德的
雇员会负责任地用小刀加以来回地割划。同样需要付出如此额外努力的,还有她
们过份高耸的两只乳峰。
  学徒戴着紧密的耳塞,否则那房间中此起彼伏的尖利的和沙哑的凄厉叫喊可
能会影响他关於产品腌渍程度的判断,在接近完工时那种悠远绵长、痛极欲死的
泣血与悲鸣,更有可能使人完全地丧失掉继续工作的勇气。
  那就是现在正从菊姐口鼻中发出的声音,从门边向右数的第二个正是菊姐。
  她已经被成千上万的钢针细密地犁耙了四天,四天中她柔韧的古铜色皮肤饱
尝了刺激性调料的灌注。在苦苦忍受过这一切之後她仍然活着,她们都还活着。
  那一天苏公子预定的是四天之後的浓情玫瑰。
  明天他会回来花满楼,我甚至已经卖掉了明天的独家采访权,《街角》会在
这里架起摄影机做一个「我们在花满楼吃掉菊姐」的专题。在准备妥当佐餐的面
饼、大葱和甜酱後,花满楼的厨师将当众用炭火烤遍菊姐颈部以下的整个身体,
他必须非常小心地不使热力过份伤害到菊姐的内脏器官。
  这样在浓情玫瑰制作完成时,菊姐将和我们一起看到她自己全身的浅表皮肤
趐松滑爽,闪现出令人垂涎的光泽,那不是焦黄的,而是渍透了蜜汁油脂的琥珀
的暗红。技巧地以利刃片起她全身薄脆透光的皮层,五公分长、三公分宽,并有
两毫米厚薄,下面裸露出鲜活的肉体在腾开一阵白烟之後,仍然将是半生而渗透
着血丝。
  我知道苏公子是个卑鄙的坏蛋,我也是。我同情菊姐,可是我希望苏公子能
常来。
               ★芙蓉江
               ●(一)
  芙蓉江沿的码头是用厚实的松木板钉起来的,往前铺过去,一直伸到江中水
深能泊船的地方。从王国中原各府向南的水路到了樟埠头就算到了顶。不太高可
也不算太低的万樟岭从西边连过来,正挡在岭南府的正北。从这边的樟埠头到岭
那一侧的岭南府第一镇红石凹,整八十里山路。拦在万樟岭山脊背上的樟树关,
从大周往前数上三个朝代立关算起,已经建了足有七百个年头。
  从王国都城方向来的,不管是行色匆忙的客商,游学天下的书生,浪迹四方
的行脚僧道;还是扎成了捆的棉布,绑成了担的茶砖,钉进了大木桶中的桐油菜
油,都得在樟埠头沿着芙蓉江岸一字儿搭起的木码头上落船登岸。行人,在樟埠
街上两边排开的客栈里开房歇脚,货色,雇挑夫挑过樟树关。
  从安徽人在这建起了货仓开始,福建人收购南北货,山西人开出当铺票号,
湖南的江西的挑夫们立了帮派,更有不知道籍贯何处的娇言俏语的姑娘们,当然
是挤在试春园二楼楼上的酸枣枝窗户里面,莺莺燕燕地往楼下看。
  青衣青裙的女人李素馨站在芙蓉江边的沙上,往西边看,她看到已经挨在了
山背脊上的那一溜杂树林尖梢边的太阳,红而且懒地斜照着;因为背了光差不多
就成了暗紫色的万樟岭,几乎遮掉了小半个天。
  眼光顺着山势扫下来,山脚下的镇子樟埠头最靠外沿立着高高低低一层两层
到三层的木架子板房,中间樟埠街拐出来的口子上,娜兰女奴们脚下的哗哗的铁
链声和她们肩背上劈劈啪啪的鞭子声总都是一起响起来的。
  横穿过樟埠头镇子的樟埠街,从南到北,磨得铜镜子一样滑的大青石条左铺
一条,右铺一条,才一出了看不见门面店铺的镇子口,就往芙蓉江边转过弯来。
  光赤着胸膛和屁股,手脚都扣紧了长铁链子的娜兰女人在上面走成了一溜。
  她们人有高矮,脸有俊丑,姿势可只能是一种。一人背上一个木头背架,载
上八十斤的货色,弯腰,弓背,低着头看清楚自己脚前的路,曲起点膝盖来把整
份重量顺着向前的势,自然地摆正在两条腿中间,一脚紧跟着一脚。习惯了就不
用再去管铁链子在胳膊下面晃荡在脚后跟上拖着,八十里的山路早上起程,傍晚
太阳下山前就能到地方歇下腿脚。
  从岭北的樟埠头,到山南边的红石凹,所有过往南北百货,两边的挑夫们都
是用担子担的。分量分坠在人前后两头,跟随着小而且紧的步子,带着韵地浪,
好象是泉水淌下小山坡一样的妥帖和顺当。只有樟树关守备万将军营里押着的娜
兰女奴们是用背篓背的,南边的蛮族女人,习惯上就都是那样。
  有了那么一会工夫之后,穿青的女人突然发现到她自己的眼睛朝下,正出了
神地凝视着迎面而来的娜兰背奴们肉瘦骨凸,青筋绽露的小腿。她想,刚才自己
肯定是被她们那种合仄压韵的节奏迷住了。从铁链子吵闹的叮叮当当里面,青衣
女人听出了娜兰背奴们的赤脚板啪啪地顿在石板上的肉声。
  她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冲动,觉得忍不住想褪出自己脚下蹬着的刺着白水仙的
黑布鞋,光着站到沙里去。这么想着,她苍白的脸上有了点点玫瑰红。然后她就
看到排第二的那个女人的膝盖不合拍地向一边翻了一翻,身形闪出在队伍外。她
在石板上滑了脚,崴了踝骨。
  那个娜兰女人顿住了,抬了抬头,和青衣的素馨打了个照面。素馨只觉得她
的两边颧骨尖利得就象是两把刀,她的眼睛,白蒙蒙的,没有黑眼珠子,只是平
平的覆着两层眼睑,不管怎么看着总是觉得怪异瘆人。只这一个顿,后面的红缨
枪白腊杆子是抡圆了扫到她胯骨上的,在一旁边,看管着她们走道儿的都是万将
军营里的老兵,使枪能用尖,也能用柄。
  素馨看到那个女人抱着她自己已经凸显出孕形的,铺铺张张晃晃荡荡的大肚
子,扭着腰躲,躲,躲,没一下能躲开也没一下敢躲开,只看着她曲折下关节凹
凸的两个膝头,整条赤裸裸的长身子直往下面缩,她就差不多已经蹲下了地。青
衣女人看到她的两只赤脚一正一横,上面枯瘦佝偻的脚指头枝枝桠桠地往四下不
同的方向痉挛着扒紧,八十斤在后面背架上放着,没有一个女人够胆倒下去。
  「走。」枪杆一收,两条小腿上的一块快鼓出的腱子肉松了一松,胸脯望上
挺,又抬了下头。素馨看见了她的白眼睑。乱七八糟的头发散着的拢着的,发脚
全咬在了她自己的嘴里了。
  五年前,征讨娜兰建立了功勋的万将军班师凯旋,皇上嘉奖赏赐之外,下旨
调他镇守岭南第一关。他随军带下来三十六个娜兰女俘虏,头三年在营中伺候军
官士兵,后两年,女人们老了,残了,万将军分派卒长老黑挑上几个兵,把剩下
没磨折死的二十三个女人赤条条地拉到了芙蓉江的河滩上。和镇里的挑夫行当一
样,收钱,背货,走上八十里山道来回两天翻两遍万樟岭。
  「头半年,这河滩上,热闹阿,真叫热闹。」老黑说,象是有点追忆起了旧
日的好时光。「想想吧,在河里飘荡着,走了两个半月的船,一上岸,前面枷着
一排光溜溜的大姑娘……」江边是安徽老胡家的货仓,樟埠头,芙蓉江边上的第
一家。卸下了背负的女人们正三三两两地从里面出来,走下河滩。
  「樟埠头这地方靠南,湿,热,蛮子女人跟母牛似的,喜欢睡露天……她们
在河滩上住了三年了。不过到晚上得用木枷枷起……你!」他抬高了下巴指着方
向,一下换了调门:「对,就是你,黛娅阿蓝,过来!」还隔着十来步的路,老
黑也不能算是怎么的高声,不过穿青的李素馨看到那个女人全身一机灵,就象是
三伏天里突然发现自己站进了冰窟窿。她绷紧了肌肉就象是正等着鞭子往下落,
一双腿却晃荡着有点软着想跪。她一边抬起头来朝声音这边看:「啊、啊。」就
是刚才走在第二的那个,大肚子女人。她的声音低,哑,粘,象是一种贴着地面
爬行的藤蔓,听上去,跟她瘦削黝黑的身体倒是很般配。再有就是她只出声,不
说句子。
  大肚子女人挺直了腰,侧点脸听着声,慢慢地朝这边走。每一个上了脚镣的
人,走起路来都是一样。两条长腿弯起一点,往两边分开,脚趾头少少拳着划开
沙子,往两边绕着不太大的圆圈圈。脚后头的铁链子,哗哗的拖长了出去。
  「想想吧,这丫头会打仗,她会用箭,她不光用箭射人的肚子,还射人的脸
呢。」老黑只有半张脸,另一半是花的,好象是给烧热的火铲子印过一道。这一
半边的眼睛挤在堆起来的肉疙瘩中间,巴掌上一个深坑,斜出来的肉拉歪了嘴角。
  「她守着娜兰的竹寨,万大人带着我们围了三个月。最后那个晚上,外面给
箭头捆上火棉点着了射进城里去,里面也给箭头捆上火棉点着了射下城墙来。」
西边山顶的太阳已经看不见,整个天上还剩下一点点的蓝,黝黑的女人身体干,
瘦,硬,就象是一棵枯了一半的树,走近了才看见,她满身子上疙疙瘩瘩,拉拉
杂杂的伤也象是树,象是树的带疤带节的皮。被皮鞭子抽,刀子剜,掀翻起来,
又长结实了的肉,就象是牛犁过的田,没种上秧苗又朝天晒了半干。
  她的那副腿脚已经细得跟垂柳树条似的,不用多看,一对乳房倒是又宽又大
可就是软,薄,晃荡,耷拉着朝下象两只拔光了毛的死动物。左边那个下面一道
伤是新的,红的湿的看着有一指头宽,不知道多深,只看见肉皮筋脉一溜耷拉在
外面挂着。
  在两步之外先弯腰,手臂自然地交叉起来,正好扶住了沉甸甸的肚子。她的
手指却是细细长长,指头尖得看着都扎人眼睛,好象是,这个上下已经不成人形
的女人,只是存下了这么一点点妩媚。
  可就这么一点也不齐整了:她伸张开了的两只手上,应该有拇指的那一侧平
平地削下去,各各只剩着四个手指头。瘦高的娜兰女人黛娅阿蓝抿着薄薄的嘴唇
往这一男一女的脚跟前跪下了地。已经是黄的褐色的头发向中间聚拢过来,真的
是长也真的是乱,差不多遮没了她的脸,发丝一直散到光裸的大腿上。穿青的女
人看到发稍停留在那里轻轻的那么摇来摆去,她害怕,抖呢,女人想。
  黛娅阿蓝赤条条的肩背上湿淋淋的,汗。「啊……啊巴。」她说。
  「抬头,抬头,抬起头来。」老黑的好的那半嘴角弯曲起来,往一边撑开他
的黑脸盘,他的舌头舔着嘴唇,象是早上一进树丛里就拣着个撞晕的兔子。老黑
闲着的右手已经挥起在半空中了还没人注意到,翻过来,甩下去,嗖的一下一阵
风。连站在一边的素馨都觉得了凉。
  老黑那么多年兵不是白当的,当然是有力气,他的手分开五指象是把小铁铲
子似的拍在底下那个女人的脸上。女人嗷了一声侧了半个身子,往下矮了半截。
  长头发一下子甩起来飞散了一个圈。没举手捂腮,女人闷了一会儿抬起脸来,
眼圈是黑的,半边脸颊是肿的,象是往嘴里塞进去了个李子,红的汁水淌出来,
挂在嘴角。
  「现在她真用不着弓箭了,现在她只挨揍。」老黑谁也不看,一直就象是在
自言自语。他弯一点点腰,大手从下面朝上掐起女人的下巴,轻轻一拧嘴就开了。
  血沫淋漓的嘴唇后面上下不见牙,里面,也没见有舌头。手腕再往上提,女
人就象是一头被拉长了脖颈的褪毛鸭子,给从地下直接拽起来,抻直了身子。
  「我常揍她。一有高兴的事就揍她。当然,要有不高兴的事了更得揍她。」
「你知道的。」铁链叮当地响,娜兰女人的蒙着的眼睑朝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轮
流着找人的脸,有点象是一头忘了家在哪一边的小母狗。「分开腿。」老黑不废
话。女人的光脚掌蹭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往两边挪,不用再等人说,一边就打开了
交错着挡在身前的手。
  两双眼睛看着这个瘦弱的女人,这时候展开的胯还是够宽、够阔,怎么也是
上了三十的女人了,那块地方本来该是满满的,软软的,该用个蜜桃来形容。可
是在她身子上,毛发长得淅淅沥沥,疏空的地方是受过的伤,露出来的疤结发红
发亮,光光滑滑的象是砂皮打磨过的赤褐色的枣木疙瘩。看着她的那两爿门户,
干,瘪,皱,打着折子,有点象是零零星星长了野草的旱了的红土坝子。
  老黑的上身虽经常光裸着,可一直穿着一双雕花的黄牛皮靴,后面带铁钉。
  没见他的身体怎样大动作,只是他的左脚背往上飞快地挥起来,在女人光裸
的大腿中间闪了一闪……黛娅阿蓝就在站着的两人眼睛底下弓起了身子,她沉闷
地「哦」了一声,先象是在原地蹦高,两脚离地朝上跳,然后就双手紧捂着私处
蹲到地下去,她紧闭上了眼睛,又尖又窄、颧骨高眼窝深的脸盘仰向上天,转向
东边,又转向西边,上面似乎是只剩下一张绝望的大嘴巴,张开着,可等了半天,
就是没声音……似乎是,疼全给压在她的舌头残根底下了,挤不出来了,吱吱哑
哑的。半天又一甩头,她摇晃着向身体一侧歪斜过去,用那一侧的膝盖顶在地下,
她靠这个当支撑晃着自己的肩膀,扭自己的屁股,拧着腰,就好象她是在把自己
当作一条毛巾一样地搓揉着,好象这样可以把充盈在自己身体里的疼痛象水一样
绞出去似的。
  她这么挣扎了点个烟的功夫。只这一脚,就让她象是被汗水洗了一个脸,又
洗了一个身子。又长又乱的头发从赤胸到裸背,前前后后地粘了一身。「哦…
…哦……」她嘶声说,终于从嘴里换过了气。她蜷缩着趴在地下抬起脸来,没有
瞳仁的一张脸,也没有了精神气,空洞洞的吓人。老黑的皮靴顶在了她的尖削的
下颌上。
  「起来,站直,我的女勇士。」他笑:「呵呵。呵呵呵。」时间象是是没完
没了的长。只是有单调的铁器的声音。这一次重新面对男人站直了的女人下意识
地把双手挡在了自己的身体下。
  「手,他娘的手,拿开!」这一脚更重,女人先是往上,再是往斜后方摔了
出去。
  「哎呦……呦……」女人沙哑的嗓子哀哀地叫,这一回她毫无抵抗,完全躺
平在了沙地下,仰面朝天。她把自己两条细瘦的长腿扭绞成一个奇怪的结,一起
往肚子上收回来,一双赤脚板高举在空中,乱七八糟地划过来,又划过去,就象
是在水里游。铁链子跟着她们,一起在半空里左右地晃荡。
  「哎……呦……哎……呦……」女人扭曲着脸猛劲地直往后面仰,在沙子里
一挺一挺地,蹭着自己的后脑勺。好一阵子,她才呜呜着哭出了声。
  老黑走上两步,往下看着她流了一脸的眼泪,照样是一句话。
  「起来。给我,站直。」「哦……哦……,阿巴……唔唔……,阿……阿娅
……哎……呦……」她断断续续地答应。下面疼,哪里还够力气支持起来身子,
女人沉默着在地下滚呀滚着,滚到脸朝下了用手撑着地,先拱起脊背来,变成了
跪,再抬高屁股,变成了蹲。收回手去重新捂紧了肚子。
  大家默不做声地听着她粗重地喘。「阿巴……哦……阿巴……」一边摇晃着
挺直腿,把自己的上身抬起来,抬起来。她的脸就象是一张踩皱了的锡箔,苍白
歪斜着,不成正形。
  「阿巴……阿巴……唔唔,唔……唔……」她茫然地喃喃着说。李素馨向下
看到她挨过了两脚的身体,鼓出来一团肉块,象发起了的面似的挤开女人的两条
腿,红着肿着,湿漉漉的沾着泥和沙。
  虽然是快足月了的大肚子向外挺起来挡在上面,可是被全身晒成了棕色的皮
肤一衬,嫩得红得仍是象个熟了的果子一样分外刺眼。挤歪到了一边的肉缝缝含
着向外淌着的血,一丝一丝的往左往右分开流在她的大腿靠里的那一边。
  她一直抖抖得厉害,既是疼又是怕。她准是根本没有劲收拢回去两条腿了,
至少是,老黑不用再叫她把两腿分开。老黑一声没吭,直接一脚,力气也许是没
上两回大了,可撞在肉上的声音,闷闷的总那么让人心里发紧。
  女人就在原地直接瘫了下去,她象一个肉团一样在青衫黑鞋的李素馨的脚边
翻滚过来翻滚过去,呜呜的响声憋在胸脯里面闷着,怎么也逃不出来,再要喊她
起来,她哪里还说得出话。
  赤裸裸的锁了一身铁链子的女奴隶黛娅阿蓝开合着嘴唇,一脸的沙土一脸的
泪,就象是一条往石头地上摔打了两回的大青鱼,扑腾着,抖着,活动着嘴。她
还真的试着爬,试了一回两回,膝盖里的骨头关节在皮肤底下滑上滑下的,大腿
小腿上的肌肉一阵阵地抽,可是每一回到了最后,总是突然放弃了似的,又松弛
地瘫软下了地。
  「我用我那把鬼头刀打赌,要是在春天的时候,要是她肚里还没那么块肉,
她还能站起来两回。我知道。我试过,我经常试。」「不过得有鞭子帮忙,屁股
上挨上几下爬得才快。今天……算啦。」老黑上前一小步光靠右腿放稳重心,抬
起左脚来往下跺,这一下皮靴的跟落在娜兰女人左边的胸脯上,钉子扎进去扑哧
一下子,女人嗷的一声,甩头,老黑顺势抽回脚踢上她的肋骨,踢得她在底下又
打一个滚。
  再跟上去,左脚踏住了下面那支细细的脚腕,肮脏的光脚板半侧着,朝天仰
着,从足跟到脚掌弯进去一个深深的弓子,瘦得象是一根柴,才看到她的五个脚
趾头原来已经不齐全了,中间的缺了一个。
  老黑的靴子左右着拧,女人准是疼吧,瑟瑟的只见她在下面哆嗦。老黑再抬
腿,一起一落,只听到脆生生的,喀嚓一下子。
  都呆了一呆,一时间没了声音。然后是女人抓人心尖尖的叫,长长的,弯弯
绕着,总是不停,总是不见停。女人缩成了一个球,打着滚去搂自己的脚腕子,
她早已疼得没了方向,直是往老黑两腿间拱,老黑一边笑着一边退,再往她的光
屁股上加上一下子,让她在沙滩上掉了个方向。
  「娜兰奴黛娅阿蓝抗拒约束,自残身体,逃避劳役,皇上圣明!早有旨意,
凡娜兰奴隶伤,病,不堪役使者,剐!」老黑回过脸,看了看紧闭着嘴一声不出
的,青衣的女人李素馨,再看看身后芙蓉河沿一溜停过去的,大大小小,有篷的
带帆的船。
  「虾壳子,还有小顺,去河边喊几声,就说今晚有事做了,干一回女人,能
领三个铜板。」
               ●(二)
  一根大树干,从中间正正地锯成两边,一左一右分开着扔在河滩上。朝上的
一面,一道一道凿出来半圆的槽子。赤身裸足的娜兰女人们先在前面的沙地上跪
整齐了,再前前后后着挪动身体,把身后放平了的小腿凭感觉往那些槽里头填,
一觉得放对了位置,就停下不再动弹。老黑手下的四个兄弟两人一边抬起一丈多
长的另一半木头,「一,二,三!」往下面一合。
  两头看一看,都枷严实了,拖起来木头上早钉好了的铁链条,左中右各有一
道,哗哗的绕上,咔咔地上上锁,把个大木枷结结实实并成了一体。中间夹紧了
的十二个女人,膝盖在沙子里跪着,脚腕在木头中间枷着,一晚上不能再挪窝。
  一整条大木头,后面,露出来翘在空中的一排光脚丫,前边,是十二爿女人
的光屁股。虽然是初夏,在这个背靠着山林的小镇子边上,凉气好象是一条只见
影子不见身形的蛇,从雾蒙蒙的芙蓉江面上慢慢着爬上来。月亮大了。女人们光
裸的肩膀,滑溜的背脊,蓝蓝的泛着光。
  再往前边,河滩的沙子地下,仰着面对着天的黛娅阿蓝的脸,在该是眼睛的
地方,白蒙蒙的一对合着的眼睑,从底下往上,空洞地盯着她自己的同伴们。青
衫的素馨突然打了个寒战——她觉着她象是也有眼神,象是还有一对隐在脸孔下
面什么地方的眼睛,正用个什么特别的办法往外看。
  黛娅阿蓝的肩膀搁在一条横放着的长板凳上,头脸其实是倒着挂下来的,手
臂拉长了捆紧在凳腿下面的横档,髋却已经悬在了比人膝盖再高一点不到人腰的
空中,两条腿往两边大分着张开再往高处斜吊上去,中间站着的赤条条的男人,
手在下面环着往上提起她的屁股,自己已经深在了女人的身体里面,竖眉斜眼的
往前直撞。
  在男人的肩膀后面,黛娅阿蓝血迹斑斑的一双赤脚,定定地钉在了凌空里的
两个点上。那里一直竖着两根相隔二尺五的木头桩子,一人多高,下面一头在沙
土里埋得深,立得稳稳当当。
  跟人腋相齐的,女人的光脚背拗起来连着腕子的拐角处,小手指头粗的铁钉
直扎下去,牢靠的吃进后面的木柱子里,把一对脚掌硬是压平了紧贴着木头面,
就象是,黛娅阿蓝人横了过来,一脚踩着一支独木桥。腕上的链子没解在下面,
荡出一个半圆。
  两根柱子通体颜色深黑,象是上过了油漆,能反映出月亮的光。
  「就是这两柱子了。」老黑说,「下来的时候二十三个女人,看看现在,少
了的哪儿去了?都是钉在这上头零割了。皇上要这么着的,谁敢不听?」「点火,
点火!点两个火把!」中间的男人往前一弓,一声低吼,女人就在板凳那头嗷地
一声,脚上的钉子眼里往外涌出一股血水来。男人往后一缓,女人就在那一头呕
地喘一口气,双腿低下一低,腿肚子上筋肉软软的一松,钉子眼里又往外涌一股
血。
  「啊、啊、啊、啊……!」男人的手越来越用上了劲,从两边掐进了女人的
腰,现在只是看他往前挺起不再见退了,屁股上大块的肌肉一颠一颠的只管往前
拱,女人脚腕骨头旁边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象是要炸开,腿绷得象是生铁铸浇出来
的那么紧,那么硬,最上面的小脚趾头却奇怪地一翘一翘着……嗷嗷的哀号全变
了吱哇的怪叫:「阿巴阿姆啊,哎呀呀呀……」「呜」的一声出气,男人腿软了,
膝盖下弯,上身也伏下去了,在女人挺起老高的大肚子上磨着蹭着,一张嘴,软
软的咬住了女人的胸脯肉。
  「妈妈的,起开啊!」周围的汉子们盯着等呢。干女人,还再挣钱的机会能
有多少?驶船的,水上漂,在乎过什么?本来就不穿上衣,现在,更是连裤头都
扯开扔在船舵边上了。一个一个的胯下面,都挺得半天高,还没轮到有肉包裹,
只能自己先用手捋着。
  前面这个起开了。举高了松明火,照照,肿起来的大块还是肿,撑起来的肉
皮底下象是包不住的一泡水,晃荡着,有波浪的样子,更亮了,也更红。觉得的
是,用指甲划一划就能掐出汁来。不同的是原来挤扁了的缝缝,不知道几出几进
被撑开了大敞着,象是过过了火的老城门洞,没草,没树,肉扇扇往两边挂着,
深处黑得看不到底。
  转过头去问旁边提着两大串铜板,管付帐的兄弟:「几个了?」「十九了。」
「二十八吧。满二十八了叫我,送她走。」下一个轮到的汉子已经猫腰钻进了两
条大腿中间,一手在下面端着自己的东西,顶住了女人的肉,滑上来滑下去的找
地方。
               ●(三)
  出樟埠头镇,沿芙蓉江,向北五里地的山缓坡上,一道方二十丈的木围墙,
选的都是五十年生的樟树,一抱粗细。
  方城的墙里按东北,西南,西北,东南四方,每一角上各搭了一座原木的大
屋,里面长通铺,分住着金木水火四个营的兵丁。场子中间,二丈五尺高的旗杆
下是以土为名的将军的中军。马厩在后头,靠后墙,对外号称饲有百匹骏马。马
厩旁边还钉起来的又一道木头栅栏,透风,露天。从娜兰带回来的三十六个女俘
虏,到那时候,已经在里头住满了两回春夏秋冬。
  分出了一个小队的军士驻扎在前边山顶的樟树关上,放哨,看门,护卫过往
商贾震慑零散盗贼。还剩着半边脸的,带队的卒长老黑,是万将军家乡里带出来
的子弟兵。万家军把主力摆在山下,以城为据,凭江水做进退。前出可以封闭横
锁南北的关口,若是中原方向有事,登船顺水三天两夜就能进击到东南地方。
  娜兰之战以后,大周就一直是太平。万将军的人马守着这道不会有人来攻打
的关,渐渐的丧尽了锐气。不打仗,万将军知道他的兵就跟盗贼没有两样,他不
知道拿他们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他该拿他自己怎么办。大周的军纪,驻防的将
士不能带家眷随营,可是要有纳妾呢,最靠近的岭南府都在三百里外,谁又会来
问上一声?
  从第二年初,万将军就不在城外的兵营大院住了。他在樟埠街南,安徽老胡
家青砖大门的隔壁盖了座小楼,围下了一个院子,向试春院的陶妈妈买下了新到
的姑娘李素馨。传说素馨是京官的独女,因为谋反罪名家中男丁发配女眷发卖。
  没有人能说准她为什么最终落到了樟埠头的试春园,只是都很肯定的说,她
是还没开苞的妹妹,真的没有见过客人。
  隔三差五的万将军还去营里看看。从中军绕到后场,他就是想看看他的马。
  马房门开着,可是他没进去。他先听到了里头在闹腾。男人们嘻嘻哈哈的,
夹着女人的哭。从门外往里看,里头十多个他的兵,脱得精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被围在圈子中间的那个瘦高的女人,好象是叫个黛娅阿蓝?娜兰竹寨三个月的浴
血围城,她就是那个守在城里面的对头。
  她当然也是什么都没穿了,凡是被带回大周的娜兰女人,不论身份贵贱,是
官是民,按旨就是得一生一世光着——皇帝就是那么个意思。黛娅阿蓝四肢着地
趴在地下往前爬,一个兵倒过来提着红缨枪,一握粗细的枪杆抽着她的屁股。浅
褐色的屁股蛋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鼓起来鲜红的肉棱子。
  夏天里,白天,大太阳烤着的时候,叫个娜兰女人出来,说一声:「跑,跑
圈!」她就得光着,一直在场子里转,一直晒到满脸满胸脯都大红得象熟虾米一
样,不叫停,她还是不敢停。
  冬天,晚上,刚下过雪了,说:「出去,跪外面去。」她就得乖乖的拖带着
一身铁链跪到雪堆里去。至于趴下学马跑,学狗叫,这些都是普通功课了。
  「娜兰的小婊子,今天大伙宠你放你自己挑一挑,喜欢要哪一匹公的嫖?」
爬着的黛娅阿蓝抬起头来,挡在眼前的是一骟马的肩膀,骨架子瘦嶙嶙的,可是
轻巧,有点点象是长了两对长腿的飞鸟。青色的马鬃披下来,油光水滑的锦缎一
样。她轻轻说:「就这。」粗野的笑。顺手一杆子打在女人腰上:「好,爬进去,
爬它底下去舔它!」两年下来,这也不是才十次八次的事。娜兰女人膝行向前,
稍抬身子,脸就拱进了小马的胯下。女人左手在上,环着往下捋它的器具,托起
来正好就在自己的嘴巴边。黛娅阿蓝的舌头束着探出唇来,尖尖的,一闪一闪,
飞快地点着它顶上的那条小沟。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却悄悄向下,伸张开指头,
抚住了自己肚脐以下三寸外的三角地。不先弄湿点怕是它到时侯进不去。
  它有多粗啊,比女人张圆了嘴巴还粗吧?女人半开着唇摩挲着它的顶头,用
脸颊,蹭着它粗的毛的杆子。它有动物的气味,动物的尿水,动物的汗,跟人一
样,也是咸的。对这些,女人早都知道了,早就都熟悉。公马不爱干女人,公马
只爱干母马,那是它的天性。可是天性也能改。
  去年冬天大雪的时候,黛娅阿蓝在马厩里爬了整两个月,两个月没准她站直
身子走过一步路。只有一句话:「让马操。」她光着屁股,在它们的肚子底下爬
过来,又爬过去,摸它们,舔它们。被生气的公马一踢一个滚。
  可是兵们不管马的事,兵们只管揍她。她一被踢出来了就挨揍,一直揍到她
抽搭着再爬回去。她慢慢的知道了,时间一长,马认识她了,让她摸着,让她舔
着,马们还是喜欢的。
  她跪在那儿,用整张脸跟它们整天腻在一起,玩,玩很久,呲着牙齿磨它,
伸出舌头围着它走圈圈,最后再加上自己一双手,拢起来卡紧了它的根子……小
马就一挺一挺的,两条后腿支楞起来了,一边嘶叫着,一边喷得她一嘴一脸。可
是她还是挨打,挨红缨枪的杆子捅屁股眼。
  当兵的还要看马们干她的屄。
  她拖出来干草捆,先在马肚子底下搁好,慢慢的给马揉着,搓着,等它挺直
了,就停下,让它急,急得它在上面跺着小碎步子团团打转。她在底下笑,笑到
马伸下脑袋来,朝她看,看半天。她再拱进去,舔舔,咬咬,吮一吮。再回来靠
在草垛子上笑。那时候她看到马抖着腰,往下矬了。
  她自己,再往草垛上仰着点,脚趾头再帮一帮,踮起来,把自己的髋往高处
送。手在下面找着了它,握住,帮着它蹭啊蹭啊的,顺着大腿朝里一面悠悠的筋
肉蹭上来了,她全身仰平在了沙沙响着的棕黄色的干草堆里,两脚离地,凌空了
的大腿合起来夹住了它。女人觉得下面半个身子空落落的,整个背脊刺刺的痒。
  一个圆溜溜的头,一个软绵绵的窝,都有点咸着了,前边,有水顺着她的肚
子倒着浸润出来,后面,水满出了屁股的沟子流下了地。肉片片牵扯着筋连系着
膜的,结着嫩芽苞苞的,用粗拉拉的毛发遮掩着的,她的那个器物,象是一碗里
浸散开了的血燕窝,一片一片的滑。它那个,人拳头一样大小的头,往口子里咕
涌进去的那第一下子,黛娅阿蓝满心里想要哭出来,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将军转身走了,在大营门口停了一停吩咐跟着的亲兵小顺子:「明天早上,
找两人把那个女的送到镇子里,送我那去。」「把我的三匹马,也牵到那边拴着
吧。」这就有了一年。一年里,素馨住在小楼里生下了一个男娃娃,黛娅阿蓝每
天睡在院子后面的墙角边,只管着照看将军的马。一条长铁链子盘在地下绕着圈,
一头系着黛娅阿蓝的颈子,另一头,用一把铜锁锁在拴马的桩子脚上,一年里没
有解开过。
  可是一年里她也没怎么挨打,也没有什么人不管白天黑夜的,再爬上她的肚
子。将军常来看马,可是不看她。马们,在棚里和将军嘀嘀咕咕的,撒着娇,她
在棚子外边,铡短青草给马备料。
  这时候总是很安静。一男一女的这两个人,三年前不共戴天的仇敌,现在挨
着同一道砖墙的边。黛娅阿蓝低头看自己下面平直的小肚子,网着一道一道有横
有竖层叠起来的,泛红的旧伤,自己两条细长的光腿上,尽是磕磕绊绊的骨头节
子,外面挂出来一条一条牵连着的青筋。
  娜兰来的女人提一口气按在铡刀把上用力往下压,虽然是冷天,汗珠还是一
颗一颗的从额头甩下来,没有约束的乳房往身子两边直是晃荡。刀刃压到底了,
抬手背抹一把汗,手肘往下落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半空。她觉得掖下拱进来一头
湿漉漉的大鼻子,小马从棚子里出来了,正低着脖子蹭她的腰。
  她扭过头去,眼睛扫的却是里面那个男人,只用了一眼,她看到的是,他也
正在看着她。回过身来,她往铡刀的木头架子上趴下去,她两手握结实了架上的
木头横档,弓步低头分开腿,把光屁股冲着后面的那些公的活物,撅起来,摆到
高低正好。
  它们现在已经不用再哄着宠着,不用再花力气搓揉半天了,它们现在自己就
能找准地方。两条马前蹄跨上来踏在她脸底下的泥里,热烘烘的马肚子一鼓一鼓
的,压上了她的光背脊。她扭着腰往后找,光裸的皮肤在暖和蓬松的马毛丛里头
磨蹭,她一门心思在找那条硬硬的物件,好把自己的门户给它送上去。
  三年女奴的日子过下来,她已经不怎么能抬高眼睛看人了,马的胸脯压在她
的后脖颈上,就算想抬脸也是抬不起来。她差不多没有听到脚步声,可是突然一
下子就知道了,住在楼上面的那个女人,正站在她的头顶前边。楼里的女人好象
从来就没有进来过后头的马棚,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她一直就象是根本没看
见身边还有她这个人。
  她默默的,继续低垂着头。透过瀑布一样直挂下地的黑头发缝里,她往前只
是看见了三尺地方外面站着的那双绣着银合欢的藕荷色布鞋,绸的裤脚微微地拂
着。
  半天,半天,没见她们动上一动。
  然后小马就狠狠地撞进了她的身子,撞得她整个后半边涨起来烧了起来,象
是要往四面八方炸成碎肉碎骨头片片,上天的上天,下地的下地。
               ●(四)
  这一年,大周二百三十六年的秋天尾巴,岭南府沿海各地接连报急,说有扶
桑岛国的海匪驾着两桅的快船,杀人,烧屋子,抢劫财物。化外的番地人心狠,
手辣,船也快,三天的工夫就能毁掉两座相隔二百里的城池。万将军受命领军出
樟树关,防卫岭南府,樟埠头的军营里只留了二三十个兵卒看家。
  半夜里,赤条条的娜兰女人躺在什么也没铺的光土地下,迷迷糊糊地翻了一
个身,拖动了拴着脖颈的长铁链子,哗啦啦的响。一天比一天冷了,明早象是要
下霜,可活儿还是不能拉下,她揉着眼睛爬起身来,给剩下的唯一一匹小青马添
上夜草。黑花和大虎随军走了,那是两匹西域的马,高,大,跑得快,合适在海
边的平地上使唤。
  小青是凉族土司凉沙岱送的高原马,腿细,短,身子不比毛驴高多少,可是
结实,爬起山路来一窜一窜的,就象一头山羊。小青准是有点孤单了,水汪汪的
大眼睛象是个半大的孩子,睫毛那么长,闪一下闪一下的看着女人的脸,隔着马
槽,它把整个脑袋拱过来挤进了女人的一对乳房当中。
  黛娅阿蓝有点心软,腕上的铁环磕碰着,两手抬起来搂了它的脖子。毛茸茸
的贴在自己的胸脯肉上,膻,可是暖和。
  正是在那个时辰,正是在那天半夜,小楼另外那一边的樟埠街上,突然间,
一连串火药爆炸的光焰直冲上了黑的天。
  先是有喊声,男人粗野的喊叫,奔跑,马蹄,孩子在大哭,还有狗叫。黛娅
阿蓝听到大门上撞了三声就哗的倒了,房子里的楼梯上脚步在咚咚的响,她听到
李素馨尖细的声音在喊救命,娃娃在哭……转过屋角冲进了后院的另外四个扶桑
人突然停顿住步子,他们看到火光底下,一个周身上下寸缕不着,手脚上坠着粗
铁链子的年轻女人,搂着一匹小马的脖颈,两双眼睛一齐默默地盯着他们的脸。
  敌进我退,扶桑人绕开岭南,避开了万家大军的锋芒,沿海北上直到福建才
登的岸。扶桑人够胆,够狠,抢足了马匹,三天中三个百里奔袭内陆深处的,直
是到了山边的樟埠头。留守军营的那么几个兵士根本没有敢弄出什么动静,躲在
木围墙里一声不吭,扶桑人对他们也没有兴趣,扶桑人只要能带上走的东西,和
女人。这一夜里,樟埠头城中,四面火光冲天。
  「你,娜兰女人?奴隶?」扶桑人问,「马,万的马?大好的马。」他说着
中原话,可是怪模怪样的调子。「拉起马,出来,出大门那边来。」手指埋在小
青的背上的毛里面顺下去,马在发抖,她轻轻的拍拍,开口说:「铁链,拴着。」
那人的大手摸上了女人的颈子,拉起垂落下地去,盘来绕去的长铁链,「这个?
  是这个,东西?」刀光闪了一闪,「当」的一声,「可以?走。」转过楼角
绕到前头,对面陈记油坊穿起的火苗,已经高过了院子旁边的樟树稍。隔壁胡家
外面,箱子小柜,开着盖的,掉了门的,扔了一地。布匹丝绸散开堆成了堆。
  自己的这一边,迎着街的大门大敞,外面街沿下围着一大群黑影,在他们的
脚底下,趴着一个雪白的女人身子,肩膀塌在地下侧过脸贴着青石板,膝盖曲起
来在肚子底下蜷着腿,光溜溜的屁股翘得上了天。黛娅阿蓝看着她下面那双细巧
的脚,脚跟溜圆的就象是两颗珠子,让人心疼。她想,她还真没看见过她光着的
脚呢。
  「老万的,女人?」「大好!白!」一个男人贴到那个白身子后面,也跪下,
扒开腿…女人挣起来朝前爬着躲…立刻被前面的抬脚跺在了肩膀上:「动?回去!」
男人换手到前面插进了女人的胸脯底下,握满了两把白的肉,捏着,晃着,往后
拽,再拽……一下子赶着另一下子,噗噗的响,一会儿工夫,后面那个心满意足
地呻唤出了声音;前面那个,惨白惨白身子的李素馨,哀哀地喘出一口长气。
  下一个上来,满把握住她削的膀子,往边上一掀,给她翻了个脸朝上。女人
腿脚大开的躺着,纹丝不动,已经不用人管按她的手脚了。再一个下去,趴到了
她的身上边。
  最闹的时候过了,这才有人回过脸来,看到了黛娅阿蓝。「这个女人?来看
看……这个女人也长得好,长得,也是好。」一个扶桑人凑了上来,穿着上衣,
下面光溜溜的,粗腿。「你,过来,也来。」往旁边推一推小青马,拖起脚下的
链子,娜兰女人向街上走,胸还特别挺得高,黑黝黝的眼睛象是什么也没看见。
  大家都扭过了脸来,有点傻的样子朝着她看。杀人就象砍瓜,眼睛也不会多
眨一下的扶桑人一时脑子转不过弯,他们准是觉着一个看马的女奴隶应该趴下去
哭才对。
  一直走到上了街面,低头看看脚边,下面一个身体,背脊朝上,腰窄肩宽,
背上扭起来竖的筋条横的肉块块,吭哧吭哧的正下着死力气;下面,白白的豆苗
一样的女人,细窄的一束,给搓揉得颠来倒去的,一副腿脚伸开去,又收起来,
收起来夹住了男人的胯,又伸开去,那个怯生生的,特别没了主意的模样,就象
是一对还没断奶的白羊羔羔。
  看着,看着,黛娅阿蓝的两只手叠起来,收在了自己的小肚子底下,再朝上
面,紧上一紧,自己觉得手腕上的铁器的凉爽,贴紧了唇口子渗进深处去。黛娅
阿蓝一低头,曲膝在女主人身边跪得端端正正。喊她过来的那个扶桑男人就站在
她跟前,他那个东西挺了半天,一直没有软回去,正在她的脸前晃。
  很久,不知道多久,她闭上眼睛,欢娱地呻吟出了声。咸的粘在嘴里,上下
都是,她用力抿出口水来,和着往下咽。很多人,不知道有多少人。
  「看,你的女奴隶会做,比你好,好很多!」另一边说:「看着她,看她的
舌头怎么做!」她没有去管他们。又一个男人等在了她的嘴前边,她的舌头伸出
去,伸的那么远,那么的转,她想到蛇,想到蛇信子分出的叉。那是个胖男人,
圆嘟嘟的一大团,给她刺激得朝上一跳一跳的蹦高,让人想起小时候在池塘边追
着玩的青蛙来。
  「噢……头发……我的头发……」李素馨哭腔的叫痛,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撞
下了地。
  她也没有去管她。用不着偏脸去看,用不着眼睛,她就已经嗅到了,另一个
女人的肉的熟香。她自己的赤裸在夜里的全身的肉,都在张开来感觉到另一个赤
裸裸的女人的,咸的,腥的,醉的气味,她想到,她的女主人就在边上紧挨着自
己,跟自己一样赤裸着,跪坐着,湿的粘的滑漉漉的声音就在她身边,她知道那
是旁边的那个女人的嘴。
  她把一门心思只放在自己舌头上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用一只手撕扯着她的
头发,一拽紧了就直着用力气一点也不肯拐弯,急着要给自己套上套,套到底,
他的肉在她的牙齿中间涨得满满的,噎得她觉得眼睛都合不上,他还嫌不够,还
嫌不够。
  黛娅阿蓝抱着自己的胸脯往下坐,脸颊挤进男人的双腿中间去,抬眼从下面
往上看,一蓬黑的卷的毛,堵在她的唇鼻耳目四周,一直长上他的肚子上去。
  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松松的提溜着一把雕着樱花的弓。黛娅阿蓝从脚跟
上抬高起来,头顶齐了那个男人的肚子,往前拱一拱,再拱,转成从上往下吸,
一直到她觉着男人的那块肉已经卡进了自己的嗓子根里头。她的手,绕上了男人
的身后,手指摸索着够到了他埋在肥肉底下的,硬邦邦的尾巴骨头,她感觉到他
屁股上大块大块的肉正在开始往里面收,一直收紧到象是打起了结。
  脸朝下了的黛娅阿蓝眼睛看着地,地下,正在她嘴里一梗一梗的那个男人的
一对大脚,厚厚实实的扒在青石头上,粗短的大脚趾头一耸一耸的,倒是特别显
力气。脚边上,团着一条皱起来的黑布裤子,上边搁着本来系在这人腰上的皮箭
袋,箭的尾巴整齐的排开在口袋沿上,一簇一簇的,野雁尾巴上的毛。
  「万的女人,杀掉?」有人说。
  「杀掉?带上走,回船去……」「钉到门上去,等他回来看到……哈哈哈
……」「那个,小的。杀掉。」这个声音象是个主事的,不笑,冷:「屋的里边
去弄他出来,砍给万的女人看。」突然没了什么声音,有人正从后面楼里的梯子
上下来,好象谁都在等。安静下了,响起来的一声奶娃娃的哭叫,才特别的扎人:
  「妈……妈……妈……」,跟着就是李素馨拖的长长的哀叫:「不……别!
……别呀!……」黛娅阿蓝上下的牙齿往一起合,切进软的肉皮里面去了。她同
时把头向右边甩,那么大个的男人斜着掠过了她的眼睛前面。娜兰女人手往上抬,
他拎着的弓就已经落在了她的右手里,她自己的身体,跟着向右转过小半个圆,
左手扫过身前的地面,系箭袋的皮绳就绕上了她的腕子,右膝从地下抬起来,五
个脚趾头一齐用劲压实,腿稳稳的扎好了弓步,跟跪在原地没动的左膝拉成了直
角。
  右臂平直,左肘后掠,从手腕,到肩胛,隐在肉下的每一根大筋一下子凸出
起来绷成了直线,跟弦上的箭尖一齐,指向了路后的大门。弓和弦,象是圆了的
满月,满抱在她赤裸裸的胸脯前边,杀气,催得这个女人两只乳房象要炸开似的
圆、滑、饱、满,乳突勃勃的立起来,直指正前。
  九尺外,雁翎箭直入人身,尾巴上的羽毛,象黑色的花一样散开在他前胸。
  刚从屋里出来的这个扶桑人后退一步,先是靠在了门柱上,接着腿软,顺着
跌坐下了地。一手的刀磕在石头沿上,一声脆响,另一手里的娃娃哇的一声,落
在他腿边,往外打了两个滚。
  一边上,刚还在黛娅阿蓝嘴里的那个男人,夹紧了腿,号叫着在地下翻着跟
斗,黛娅阿蓝的眼睛前边,素馨四肢着地,不管不顾的挣扎往前,她往前伸出手
臂去,伸得那么长,到底把娃娃够到了手。
  小青从她们身侧哒哒的冲了过来,第二支箭嗖地才离弦,黛娅阿蓝已经挺直
了全身,她就象是踮立在了自己的左脚尖尖上,另一条小腿朝后轻俏的勾起来,
娇气的,好象是在玩跳竹竿。脚趾头中间夹住了脚镣的铁环,朝空中一甩……长
链子正好绕出一个半圆,落上了小青的背,跟着甩飞起来的是女人紧蹦的赤足,
细细长长的光裸的腿,落下来,一左一右,正好紧夹了马的肚子。
  顺着上跃的势头,黛娅阿蓝的上身往马的另一边倒,一转眼她几乎已经倒挂
在小青的另外那一面,弓已经换在了左手,腾出来的右臂擦着地面穿进了素馨的
腰底下,手腕上拖下的铁链子打在石头路上,激起一溜火光。
  马在跑,娜兰女人的腰,闪得象雨里的蜻蜓,辗转飘摇,素馨闭着眼,只管
搂紧了怀里的小娃娃,她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跌坐下来的地方,已经是在小青的
背脊上,黛娅阿蓝的热气腾腾的胸脯前面。素馨象是在做梦,只觉得另一个女人
胸脯上肉滚滚的两团,还有上面拧着的两个扭扭的结头,从后往前,紧紧地顶在
她自己光裸着的薄脆的肩胛骨头上。
  箭镞的,菱形的面,划出光来朝着四面八方飞散出去;箭镞的,菱形的面,
划出光来,从四面八方朝着眼前飞聚过来。弦在娜兰女人的手中,铮铮地抖,溜
溜的飞出去的,往路前,往身后,箭箭没有落空。锡兰地方的铁木,雕出来的暗
黑的弓,重得象铁,坚韧的弦就象是大树身上缠了一百年的藤。娜兰女人分辨着
尖啸的风,她挥弓,点开每一道破空而至的箭,一个晶莹的响,亮起一小点光。
  马在跑,三面的大火在烧,正前的南面是黑洞一样的街口。出了那里,就是
转着弯盘上山的路。城南边的万樟岭,四十里山路的山脊梁上,就是建了七百年
的樟树关。小青轻嘶一声,抬前蹄,突然朝上一仰。黛娅阿蓝横挡出去的弓扫了
一个空,黛娅阿蓝的人正向后侧,她收缩起全身肌肉,感觉着一支箭杆紧贴皮肤
横掠过肋下,插进了她的怀抱里。素馨在她的怀抱里尖利地喊了一个长声。
  上山路了,铺的是大的石头阶,小青跃上了它。
  天亮了。看了山下一夜的满城大火,守关的老黑站在砖门楼上,焦躁得不能
坐,也不能站。按他的性子是要带着手下这十几个弟兄打下山去,可是这道大门
是奉了军令守的,他不能把它丢了。有什么动静让他起了个机灵,他突然觉得,
正该要有件什么事。
  轻轻薄薄漫过的晨雾后面,两边参天的老樟树沉寂无声。老黑看到宽一丈余
走五步上一个石台阶的王家的驿道上,一个赤着上下身子,手脚拖带着铁链的女
人,湿粼粼油光光的一身棕色,牵着一匹矮小的青马。哒哒的马蹄声,清晰的踩
出一个点,一个点,叮叮当当的铁链子声,磨着石板一片嘈杂。
  马背上,斜坐着另外一个女人,细白的裸体一样是一丝未挂,一支箭,穿通
了她的小臂,扎在她怀中紧搂着的婴儿的胸口。
               ●(五)
  他顺着一级一级的楼梯,走下地窖底下去。最早在军营里挖这个地洞是存火
药用的,有时候,也关逮回来的逃兵。现在,下面空着大半,没有什么东西遮挡
了,要是有点声音东碰西撞的,嗡嗡的要响上半天。
  现在下面嗡嗡响着的是鞭子声,不急,慢吞吞的。过上一阵子,嗖的一声,
是鞭子梢挥起来了,然后啪的一下子,抽在人的身子上。
  这个女人在这底下已经站了二十天。她的两条长腿往两边斜分开,脚腕上,
合拢着一扇敦实的厚木头,木头的大枷长四尺二宽一尺五,份量全都架在她瘦嶙
嶙的高脚背上。地下,染了一大片红的湿的泥。
  她的两支手腕是被穿透了才钉在一起的,用的是称半边猪肉的铁钩子,钩子
的弯绕的大,一钩子能串上两条小臂的骨头缝。打上结,系上船缆,往地窖的顶
棚上直拉上去,女人就举手,叉腿,绷直了站在那里等着鞭子。
  他的大军是在樟埠头烧焦以后的第二十天回来的。那么些天,老黑每天让弟
兄下来,带着鞭子,抽。开始三天,一班两个人,轮换着动手,几乎把女人活活
抽掉了一层皮。从第四天上才开始缓下来了,也许,还不该放她就那么死了吧?
  二十天前,天刚亮,扶桑人就撤到了芙蓉江边,登船解缆扬长而去。回到城
里的老黑不管不顾的追出去八十里,别说根本追不上,真要追上了那么几个人大
概也就是去送死。老黑直想杀人,可扶桑人也没给他留下个把伤兵残将可以杀。
  其实把黛娅阿蓝枷在地窖里狠揍更是没有道理。可是老黑就是觉得气,不知
道气该往哪里出去。
  到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亲眼见过了那一个晚上的
事,听百姓们神神叨叨的一宣扬,现在他的兵都已经不敢靠近这个女人的身了。
  虽然是哪个娜兰奴隶若要反抗一定会被凌迟满门,夷平九族,可是那都是后
事。谁知她什么时候一时激愤,发作起来,自己的脖子不是已经先折成了两截?
  他回脸招呼:「你们,做吧。」一个老黑带着三个亲兵跟在他身后。他们上
前去,解开了绳头慢慢往下放,再是强的女人,站满了二十天也象烂熟的瓜菜一
样,绳子松下五寸,人就软低去半尺。一直到全身子平躺下了地,软绵绵的半闭
着眼睛,嘴里婉婉转转的哼哼。
  提起猪肉钩子来,连带着女人一双结满了黑血痂的手,搁平在地板上。拉一
拉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拉直了分开两边,一边四个,一边一个。光砍掉最大的那
个就行,让她再也不能够握持东西。斧头重,不用举多高,抬起来喀嚓一下,切
萝卜似的,生脆。
  一直合眼不吭气的女人全身一震,拧起了眉头,呜的一声。又翻过她另一只
手来,也把她摊平了,都看到一根一根细长的手指头在轻轻的哆嗦,可是她并没
有拧着劲要挣脱的意思,也硬是没有睁开来眼睛。看准了,再一下子,这回分开
去的大拇指头跳了个高,掉到暗影里去了。
  「上面。」一只大手插进女人散漫四溢了一地的长长头发,绕起来,握紧了
往地下按结实。
  「闭上眼,别动!」另一只手掌捂在女人的眼睛上,向下拂下去,压住。
  几支松明火把聚在一起,照得女人的脸白生生的泛光。动手的男人右手捏紧
刀柄,薄薄的刀刃象一片竹叶似的,迎上风说不定能飘。叶子一样的刃贴紧了眼
窝下面的骨头坎,斜着插进去……轻轻的一声闷响,一股子清亮的粘稠的水从里
面涌出来,溅了女人的半边脸。
  抽出来,刃上绕着血丝。甩一甩手上沾的粘浆,按住另外那边,也是一插,
一抽。这一回黛娅阿蓝挣扎着扭了两下脸,女人颈子下的筋挣得一跳一跳的,只
是拗不过三个男人的力气。一口长气吐出来,女人拧了个之字形的身子软回下了
地。
  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那么长时间过来,其实,大家心里也觉得有点堵着,有
点别扭,手上也不是那么的有准头了。老黑左右看了看,自己动手提起那把斧子
来,那么重的器具他只用一只手转上一转就掉过了头,铁的一边在上,木头把子
竖起来向下当成木杵一样,他直舂下去,穿破了女人的薄嘴唇。
  一下紧跟着一下,地下那女人再也合不拢嘴,她的嘴变成了象是捣药的碗,
满口里都是粗砺的碎裂声。斧子把提起来,一嘴的鲜血,上下牙床光秃秃的只剩
下了粉红色的肉。女人使劲的喘,喘不上气来,她哽咽着直往后挺脖子,咳嗽着
把血往下面咽。
  没了手指,没了眼睛,再是真的不能用箭了吧?这女人咬过那东西的,那就
连牙也不能再给她留着了。
  「别让她们留在营里了。」他说,「全弄到河边去,给浙江人背东西去。」
「老黑,你管管这事。」以后,李素馨还是住在老胡家大院子隔壁的那座楼里,
不过他再也不去了。
  他就一直住在大营里边。
  以后,听说是李素馨有时去芙蓉河边看看。半边脸的老黑在那里看管着娜兰
的女背奴。「瞎了眼的母畜生也一样能干活,」他说,他用铁链子系在她们的腰
上,把她们拴成一串,「跟上,往前走就是。」老黑的脾气也越来越焦躁,他要
想割下谁的舌头,打断谁的腿,不会有人去拦他。
  白天,赤身带镣的娜兰女人们背上粮油丝茶,石头一样沉实的大块土盐,在
山岭两边来回的走,晚上,枷住小腿跪在河滩下任凭过往的船工们闹腾。黛娅阿
蓝一天一天枯瘦下去,瘦到两边的肋骨一坎一坎的,就象她们上山的石头路,可
是肚子却慢慢的见着挺了出来。怪的是这么五年下来,在她还是头一回。只不过
驻防的军营不同京城,军营里的规矩可是从来不让娜兰女奴生出娃娃来的。
  营里就那么些个人,谁都认识谁,谁知道是谁弄正好了?不能出来个万一。
               ●(六)
  要从人身上活生生的割下肉来,可以用铁钳,也可以用钩。切开来的肉是滑
溜的,泡着血水里,人手拿不住,再说,也不能总是就光用赤手在血肉里摸来摸
去的吧。用钩子能把它掀翻起来拉紧,刀口才能有咬住劲的地方。当然了,更是
要有一把刀。
  老黑拣了块鹅卵石磨这把刀。他不是要把它磨锋利了,他是要把它弄出缺口
来,把钢刃弄出来毛糙的翻边。扔了石头抬起头来,那一边,两条女人支棱棱的
光腿中间,一个男人掐着她站在沙子堆上,还在鼓着往女人身体里头猛使力气,
这一边,女人的头仰到板凳底下去,朝上亮出来的是一条长脖颈,和一副尖削的
下巴。
  老黑的手伸下去摸,摸到一只纠缠了头发乱丝的耳朵,捏紧了,提上来,提
到自己的眼睛底下。女人的头侧向一边,「嗯嗯」着,一下子没弄明白正在发生
的是件什么事。
  「试试刀。」他没说完,刀子已经贴着耳朵根子锯了进去,钝,锯得直晃。
  女人自己也在晃,先是短短的啊了一下,受惊多过喊疼,一半了,又啊了一
声,带着长长的尾音……这回是疼了。
  「虾壳,抓住她的头。」手上再紧两下,第三下捉住人耳朵的这只手一松,
分开两边去了。
  扔开那片软骨瓣子。虾壳把女人的脸转朝上,这一回,他钝钝的划在她的脸
上。刀子钝,可是力气重,一片女人的脸颊象活了起来似的,自己拱着起来了,
带着锯齿一样毛糙的边角往上边翻。头一眼看上去里面是空的,底下有一个裸出
来的嗓子的眼,在红红的肉腔子中间一撑一撑的,吹起来一个气泡……没有几个
人敢盯着不眨眼的,眨过了再睁开看,女人半边脸上已经填满了流着的红色,割
开了挂下来的一扇巴掌,就象是剥空起来的橘子皮。嘴里面传出来的,满满的是
咕嘟的水声,偶而夹进一个尖的哨子音。女人的眼皮子一翻一翻的象是硬要往上
睁开……老黑转过来,不再看她的脸。
  「小顺,小顺子!」有点发木了的小顺子打了个激灵。
  「她的奶子,给我提起来!」娜兰女人的瘦泠泠的胸脯仰朝着天,本来已经
空口袋子一样的乳房,一只歪到了身子外边去,另一只垮在累累凸起的胸骨上面,
摊着,扁着,就象一只大烙饼。小顺子扶起来耷拉下去的那一只,捏紧奶头,提,
觉得手中冰凉没有热气。
  刀尖紧抵在这具瘪的皮囊面子上,已经深凹进去一个大坑了,都还没有见到
血,刀口再转向下,来回的喇着……软软的皮面顺着下来逆着上去,给带动着来
回的翻腾,象是包饺子前正使劲擀着的熟面团。猛一下子,贴着刀边突然冒出来
三个红血珠,整把拉出来,下面原来已经呲开了一条裂口,口子内面,透明的汁
水里淹着的净肉,白的,突然一下子开始泛红。
  小顺子的手在哆嗦,他只想扔开这个东西。老黑另一只手里的,铁钩的尖斜
着扎进了切口底下。女人整个身子突然往一边猛甩,拉歪了下面垫着的长板凳
…虾壳飞快抬腿踩住了一头,用劲,把它往沙里压结实了。
  钩子用上了劲往外,连皮带肉的撕出一个空来,动作稍慢了慢,咕嘟出来的
血就流的看不清楚了。再撕,撕得空挡更大,刃横着削过去,一刀变成两段。黛
娅阿蓝落回去的乳房的一边,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大缺口。
  钩子够上了破口的边,再是撕起来,刀子,再抹。
  一头钉在了木桩,一头捆在木头凳子上的,悬在空中的女人身体,狠狠的,
扭曲着自己,靠她悬空起来的腰,靠她自己被钉透了的,已经拉来扯去散了形状
的两只光脚,狠狠地用着力气。向一边不成,反回来,又向另一边,永远也躲避
不开扎进来的铁尖尖。她的嘴里噗噗着响,割穿了的腭下面颌上面都浸着血,喊
叫声全都变成了血沫子往外面喷……她往回猛抽自己的手和腿,疯了似的,往腰
底下的空地里打着坠,可是她也永远落不到地下去。钩子照样提起来她的肉,提
起一块,就切下去一块。带着皮的片片,给钝刀子锯的,边缘上不清不楚的青色
的紫色的筋络脉管,牵绊着刚刚分离开的身体。带着肉的卷,朝里一面粘着大块
的肉柱,细丝丝的小肉条条,白生生的掉在地上了,还在一缩一缩着动弹。
  一圈人全都向后退。「钱,还有钱。再上,接着上,别让她的屄空下了…
…照样,还给钱!」正扎在黛娅阿蓝两腿里面的这个男人,眼前一片血光。女人
身体在外面扭,里头裹着他也在扭,拐着弯绕圈圈的扭,他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
外面的锯着肉的刀子,还是因为里面捅着的,他的自己。咬起牙来,鼓起精神再
冲进去一回,两回,滑出来了,软了。他的腿也软了,往后坐到沙里,眼睛发直。
  半天,抬起脸来,他看到一个铜板打在另一铜板上,掉在他的,光脚趾头前
边。穿青的女人站着,低着脸,眼睛落在他有高有低的光胸脯上,半天不动。突
然俏俏的笑了,「再加两个,还行不?」胸脯上的破口已经那么大了,钩子尖尖
的掏进去,出来是空的,再掏进去,出来还是空的。进去,打横,到底,拎起来
一溜滴滴答答粘着浆水的小泡泡。长长的往外拖……跟出来一蓬扭来扭去的细长
管子。
  重新从沙子堆里爬起来的这个男人,一手攥紧了拣起来的两个铜钱,另一只
手,狠劲的攥自己下面的东西,攥紧了它,闭上了眼,再是朝着前面胡乱的捅,
腰紧贴上去了……「哦!」他胡乱地喊着叫着,急得跺脚:「有了!有了!有
……」上半身朝后歪得老远,躲开女人的破烂胸脯。
  嘴里的,脸上的血象是褪下去了?是沥干净了,还是都流到,自己疼得抽起
来的胸脯那边去了?
  「哦……哦……」她模模糊糊的试着,好象是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
  要有声音,就得有气,她把自己的肺撑大起来试,只觉得腔子里外四下都是
断头裂口,互相牵扯着痛,撕来撕去着痛……她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变小,变薄,
缩到疼痛找不着的地方?把肋骨,一直贴到自己的后脊梁上去,是不是就没有那
么多的零碎去喂着刀子慢慢的割了?
  一声直直的嚎叫,窜了出来,听上去分不出是个女人,还是个猪狗畜牲。半
天,半天,终于呜呜地转了调,变成了高一下子低一下子的,飘忽的哭腔。
  胸脯平了。胸脯两边只剩下了挂下肋骨去的参差不齐的皮瓣皮条,中间平摊
开的两盘杂碎底下,隐隐的露出一道一道白骨头的圆弧,夹在白骨头中间的,撕
裂开来的肉的断茬,红的,嫩的,一路割下来的时候,淌干净了血水。
  肩膀顶头的这一块三角肉是横着长的,一头巴在肩膀一边,往两边翻开来,
往两边割下去,露出来肩胛骨头立在中央。手臂臂骨的外边,绕着的肉是竖条,
连着皮带着血的钩上,掀起来,一掀是一个长溜,再掀起来,又是一长溜。肋下
的,瘦,肉丝一根一根的,得耐着性子从骨头缝里往外面剔。
  肚子那么大的鼓着了,就只能平着削片片,削下去一整个面子,挂出来的,
是一个黄的白的大圆口袋,光靠着一层软膜勉勉强强地兜着吊着,悠悠的两边摇
晃。
  半透着光能看进去一层,能看进去一层底下紫颜色的血脉盘来绕去的,象是
有只蜘蛛躲在里面悄悄结下的网。慢慢的,黄的汁水从这个没皮没肉,红红白白
的大肚子四边渗透出来,一缕一缕的绕着腰转到了屁股尖底下,聚起来了再往沙
土下挂。
  「没人还能干了?谁还干,说过了,加工钱!」紧闭着嘴没人敢出声音,大
家又往外头退出一圈去。
  解开来两只臂膀,两根缠绕碎肉串串的惨白骨头,从后面往上托她的脊梁,
人往前翻,拉起女人的冰凉的一双手,一直够到她自己钉在柱子上的脚腕旁边,
找绳子,乱着缠上。半身子血肉的这个女人,左手挨在左脚右手挨在右脚,团起
了身子悬在了两根木桩当中。
  哪里还有力气抬头,头从两臂之间后仰出去,一捧长头发直垂下地,一根一
根浸着血。沉甸甸的另一边,就是她那个有凸有凹,没有皮也没有肉的肚子,松
松垮垮的荡在正中间。
  这是为了要能够得着背脊。从后脖颈开刀,顺着脊椎走,往两边钩起来,往
两边翻开去,刀刃的方向却是上上下下。一直到,蹲下去割秃了屁股,直到从裂
开了大口子的大腿根里,捅出来一对大骨头结子。
  松明闪了一下,突然灭了。可是女人偶然间抽搐一下两下的腿脚,和周围男
人们咬着牙齿的油汗的脸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得见。原来天色已经那么的亮了。
  天上的云显出来了一层一层的颜色,西边重,东边轻薄,红得各不相同。江
对面小土堤下长着的水绿色的竹丛林里边,突然枝叶摇曳,扑簌簌地飞起来两只
白鹭鸶。
  给安徽胡家看货仓的老汪走出了大门,他看着河滩下面这十几个人,有的站
有的坐有的枷着跪着,还有一个给吊在了半空中。老汪慢吞吞的往河滩下边走,
他要散步,每天早晨雷打不动。雷打不动的还有跟在他后面的一头青骡,不记得
是胡家哪一年里为了修码头运木料买的了,反正现在也是老的张嘴看不见牙。它
一直跟着老汪作伴,养在江边上的仓库里。
  老汪佝偻着腰身低着头,脚底下却是不磕不绊,也不在上面东张西望。老汪
头从胡家在这个镇上开建货仓的时候起就跟上胡家掌柜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十几
不到二十的青年崽。这道江,和这一面滩,他已经看了四十年了。
  小顺子提来了两桶江水。顺着山边流的活水,在夏天里也是清澈凉爽。老黑
在里面洗干净刀子,洗干净了铁钩。再提起来,一桶浇在女人的脸上,一桶算给
她冲了身子。他们听着已经昏昏沉沉的女人轻轻的哼出响声。
  扔在地下的绳子盘来绕去的乱了,老黑理出一个头来,缠到铁钩的把手上,
抽紧了,打一个结,再打一个结。
  「老汪头,等你呢。借用下,你的那头老兄弟。」「呵呵,用,用就是。」
老汪一边答应着,没停住脚:「一大早上看到红的云,后半天要下雨了吧。」
「后半天要下雨了吧。」两根立桩中间,老黑自己的腿脚前头,倒挂在空中离地
二尺的,就是这个女人身体下边的那扇门户了,正中间,就是敞得那么大开的一
道裂缝口子。可是还不够大。他要拆了这整座围了围墙的院子,不管里头有什么
东西,都不给主人留下。
  不用先动刀割出地方了,钩子直着进,横着拧,女人的腰,微弱地退缩。钩
尖尖在肉唇面子上抓着挠着,一头钻了进去,刀子的侧边汩汩地紧贴着大腿缝,
锯,锯,锯……一整个晚上浸润饱了男人的精,女人的血,剜开的肉里面流淌出
来的汤水,重新变回柔媚娇俏,温软嫩润的,这两片片唇,婉转开合着跟身体分
离出去,吮向晨光的空虚中。
  老黑鼓起最后剩下的气,眼睛已经不再往下看。他扔开一只手里的铁钩,顺
着女人骨肉分离的大腿摸下去,摸下去就找到了他要的洞口,刀尖跟着鱼一样滑
溜进去。一开始,绵的粘的裹在里面使不上劲,挣着挣着,从女人身体最里面的
什么地方,好象有点什么东西被尖利的痛扎醒过来了,好象是有深长的肉的波浪
在女人的腔子里面拍打着……一直就堵在他眼睛底下的女人半透着光的肚子似乎
在涨潮,在向着上面涌起来,他好象听到那两条挂在他前面,剔光了肌肉裸露在
外的膝盖关节缝里咯咯吱吱的在打滑。肚子深处的湿的粘的浪头往女人的胸骨下
面流过去,堵梗了她的长长的还算是齐整的颈子。整后半个晚上一直沉默着忍受
的,碎成了一堆破烂的黛娅阿蓝,幽幽转转的,叹息了一声。
  他手下的刀子一轻,突了出去。女人身体最底下的,连接前后两处泉眼的沟
渠正在他的刀刃前边分裂开去。
  他感得到刀尖在女人的腹腔深处游荡,擦着骨盆的下缘滑,滑到了一根圆滚
滚的管子上。他绕着它,撕扯开了一条筋,又撕开一股肉,快了,就快了,老黑
咬着牙想。突然的,整个下面全都漏了空,全都在互相挤着往下面掉。
  女人的肚子好象是正在流淌出去,盘着的绕着的,黏膜包裹着的团团块块,
一离开身体就膨胀开来,半挂半落的,带着血浆带着稠汁堆积在女人被割成了两
半的屁股里面和外面。喷出来的,铁腥的气味激得人睁不开眼。
  老黑闭着眼睛在乱摸,他拣起钩子在里面扎来扎去,扎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赶快往后跳。小顺子牵着老汪头的骡子站在那里等,心不在焉地只是朝天上看。
  他接过来连着铁钩的绳头三下两下绕上老青骡子的尾巴,一巴掌,拍在那头
牲口的屁股上:「走吧,走!走!走!」老的牲口,一付听天由命的眼神,朝他
看了半天。
  「走啊,走啊!」顺子跺着脚跳着吓唬它。
  「该回家了,该回家去了。」素馨对自己说,可是她怎么也抬不起腿来。
  「在这地方花了一整个晚上了,太久了。该离开这些人了,该离开这个地方
了!」她对自己说。
  可是她觉得象被魇着了似的,使了半天的劲,就是挪不动自己的两条腿。而
且也转不开眼睛。
  她就是着了魔一般地,定定地看着。看到那个女人剖开成了两边的屁股中间
夹着的,本来鼓鼓囊囊塞挤成一堆的东西活动了起来。
  被老青骡子拽直了的绳子,先是,从里头牵出来一个带把的铁钩,再跟着,
一股吃着钩的肉管子从底下左着右着,扭过来甩过去的探出头来……突然,绷直
了,滋滋地往外抽出来一大截。
  青骡子朝前走。这一根凌空悬了起来的,血迹斑斑的女人的肚肠,跟着它的
步子绷直起来往外面抽。一步抽出来一段,再一步,再抽出来一段。
  素馨着了魔似的盯着那个还挂在原处的大肚子,飘飘的空荡起来,好象是抽
散了一个蝴蝶结头,刚才还勉强系在里面什么地方的,那一个团团圆圆,红红彤
彤的,肉宫裹着的胎,慢慢地朝外翻了一个身子,晃悠着挂了下来,噗的一声落
了地。
  那个女人胸口以下剩下来的骨头架子和上面粘连着的千丝万缕好象都在往里
头收缩回去,好象在试着找一找,还有点什么东西剩下在自己那个空腔子里头。
  老青骡子老了,走出两步路去,等上一等。拖在他尾巴后面的整个长串朝下
坠成了半圆,粘粘连连的往一边甩过去,荡回来,又朝另一边,扭了一个转。那
头牲口慢慢的,再迈了两步出去,往沙土里蹲下,半闭上眼睛不走了。
  「还是得上去,得把它给轰起来。」小顺子想,「骡子这东西,总是那么的
别扭。」它是头骡子。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些什么,谁也说不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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