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第一剑(加料版)(11-20)
第11章东海雄风
杜永看到林仲达、楚玉祥来了,慌忙迎了出来,他脸上充满了兴奋而愉快的
神色,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林少爷、楚少爷,方才小的找到几个住在附近的弟
兄,告诉他们镖局复业的情形,大家都十分高兴,已有七八个人自动前来帮忙,
其余的人得到信息,也会很快赶来,据估计,已有三十几个弟兄了,镖头也有二
位住在镇江城里,一位姓何,一位姓向,都是跟随总镖头多年的老人。」
林仲达点点头道,「很好。」
当下由杜永陪同,越过天井,进入大厅,天井两旁各有五间房屋,是趟子手
的休息室,大厅左首两间,是帐房,一是镖头休息室,右首两间,一个总镖头的
休息室,外间是镖头的休息室。
第二进中间是膳厅,两边则是镖头们的房间,第三进则是趟子手住处。
林仲达看了一遍,随即告诉杜永,那里应该打通,那里应该如何问隔,边走
边说,好像他早就有通盘筹划一般。
杜永一一记住,口中直是唯唯应是。
林仲达又道:「杜永,我看你们应该先打扫后进趟子手住的房间,有人来了,
就可以往下来,还有厨房里的人手,也要他们先搬进来,从明天起,就该开伙了。」
杜永又连声应「是」楚玉祥心中暗道,「二师兄真是一个人才,他只在镖局
里走了一遍,就有通盘筹划,指示得井井有条。『、午餐之后,杜永陪同姓何的
和姓向的两位镖头,来见林仲达。
姓何的单名一个尚字,生得短眉小眼,中等身材,为人干练,江湖上替他起
了一个外号叫做金和尚。
姓向的叫做向传忠,个子高大,生得一脸麻子,为人直爽,是个张飞型的人,
江湖上也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麻面张飞,也有人叫他向麻子。
这两人年龄都在四旬以上。追随闻天声多年的人。林仲达和他们原是素识,
楚玉祥因很少到镖局里去,见了面只觉十分面善而已!
林仲达含笑道:「楚师弟大概不认识了。」
一面朝何,向二人说道:「这位就是三师弟楚玉祥,从前很少到镖局里去,
二位总还记得?」
何尚、向传忠二人口中不觉「啊」了一声,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楚少镖头,
前些日子,江湖上盛传着咱们东海门的楚少侠三掌惊退名满武林的厉山双凶,把
楚少镖头说得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如今楚少镖头的大名,在江湖上已是家喻户
晓的人物了呢!」
楚玉祥脸上一红,说道:「这是江湖上传闻之误,厉山二位前辈和兄弟虽然
交手了三招,那原是一场误会,还是二位前辈手下留的情。」
林仲达也因英无双是厉山双凶门下,不便多说,这就岔了开去,说道:「这
位是楚师弟的义弟东方英,年纪虽轻,一身武功可不在一般江湖成名人物之下。」
林仲达又指指赵雷等四人道:「这四位是太湖敖湖主推荐的,咱们镖局复业,
人手不足,楚师弟向敖湖主借调来的。」
何尚、向传忠连忙拱手为礼说了些久仰的话。
林仲达就把缥局复业的事,和两人详细说了一遍,接着道:「何镖头,向镖
头都是跟随先师多年的人。在下自然不能对二位隐瞒。在下和楚师弟此次决定镖
局复业,主要还是为了替先师报仇,引出对方的人来,据在下推想,对方听到咱
们镖局复业的消息,必然会多方设法,打进咱们镖局里来,探听消息,现在二位
镖头来了,那是最好不过,这几天从前镖局的趟子手,大概有三十多名,都会回
来,这些人,二位都是最熟悉了,咱们镖局草创伊始,不得不防,虽是熟人,也
难免被对方买通勾结,这方面在下就要拜托二位,随时注意。晴中加以查核。」
向传忠道:「这个就是林少镖头不吩咐,兄弟两人也会留意的,这些趟子手
都是跟随总镖头多年的人,真要有人忘恩负义,贪图小利,出卖东海镖局,兄弟
就扭断他的脖子。」
何尚跟着道:「这个林少镖头只管放心,这件事,就由何老哥和兄弟两人负
责好了。」
林仲达又和两人商讨了镖局夏业的一些琐碎事情,两人便自辞去。
这几天,总管杜永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东海镖局里里外外,也业已粉刷焕然
一新。
东海镖局两扇大门,也一直敞开着,进进出出的人,也极为忙碌,所有;日
日的趟子手们,也纷纷闻讯赶来,差不多已有四十来个。
为了筹备复业。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和赵雷等四人也都搬到镖局里来
往。
林仲达把嫖局三进房屋,重新加以分配。第一进,天井两边左右走廊,各有
五间房,住十个趟子手,由金和尚何尚率领。大厅两边左右两间是镖头休息室,
最左首了间是帐房,最右首一间是总镖头和副总镖头的休息室。
第二进天井左右走廊,也各有五间房,住十名趟子手。由麻面张飞向传忠率
领,中间大厅为膳厅,左首两间,住赵雷等四人。右首两间,里间作为英无双的
卧室。外面一间,作为林仲达和楚玉祥的卧室。
第三进住二十名趟子手,其余房舍,是打杂的和厨房。
另外第二进东首,还有一座小花园,和三间精舍,留作宾舍,准备接待宾客
之用。
在职务方面,总镖头是陆长荣。副总镖头二位,由林仲达、楚玉祥担任。
楚玉祥从四十名趟于手中。挑选了二十名身手俐落的,归孙风、李云率领,
由孙风传授暗器。李云传授三节棍,加紧训练,担任镖局警卫工作。其余的趟子
手,也一律参加三节棍的训练。
英无双也在这些日子里。用心苦练楚大哥传她的十三式剑法。
东海镖局复业还有半个月,所有的人却早已关起门来苦练武功,整个镖局,
倒成了一个大教场,每人脸上都挂着一片兴奋,大有奋发图强的气势!
这是外面的人所不知道的;但东海镖局即将夏业的消息,却已在江湖上传扬
开来。
这是因为东海镖局在粉刷门面。油漆旗杆。和东海镖局一千旧日的趟子手纷
纷回到东海镖局去了。这些都是外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另外几个裁缝铺里,都在替东海镖局赶制蓝布劲装,镇江城里唯一的一家旗
帜店。也在赶制东海镖局大小镖旗,几家铁铺也日夜开工,替东海镖局铸造纯钢
的兵刃,这些都是瞒不住人的。
东海门下的楚玉祥在裴家堡三掌惊退厉山双凶,已使得江湖上对东海门有了
新的估价,如今又传出东海镖局复业的消息,大家自然更加注意。
自从东海门掌门人闻天声遇害,东海门这三个字本来已经随着瓦解,许多人
当时听到消息,还嗤之以鼻,认为闻天声不过是一个走江湖保镖的,居然自不量
力,称起东海门来,现在不是禁不起打击,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八个月后,东海镖局传出了复业的消息,东海门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少
年英雄楚玉祥,先前瞧不起东海门的人,也不敢再小觑东海门了。
正在江湖上盛传东海镖局即将复业的消息,不久之后,大江南北,各处大商
埠,诸如金陵、苏州、扬州、徐州、杭州、金华、庐州、安庆、桐城,芜湖、南
昌、九江等地的镖局、银号、银楼、粮行,花行,药行,盐行、绸布庄等,凡是
大买卖的字号,都接到了东海镖局复业的请柬和通知。
请柬和通知,当然是有区别的;收到请柬有对象,是镖局同行和江南几个武
林门派,如鹰爪、六合、淮扬、徽帮、太湖、洪泽、鄱阳、洞庭等,个人则为江
南武林盟主裴三省父子、东门奇、西门大娘、扑天鹰阮伯年父子、太湖敖如山、
丁盛、符德全、张腾蛟、竺天生等人,那是恭请他们莅临指导的。
至于收到通知的对象,是所有通商大埠、各行各业做大买卖的字号,告诉他
们东海镖局复业了,旧雨新知,多多赐教,那是拉生意的广告。
但不论是请柬,或者通知,都有总镖头陆长荣、副总镖头林仲达。楚玉祥三
人具的名。
江湖上虽然对陆长荣,林仲达两人,并不熟悉;但两个副总镖头中有一个楚
玉祥,则是近日名扬江湖,三掌惊退厉山双凶的少年英雄,看他在请柬:只是排
名在第三位,那么由此推类,陆长荣、林仲达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了。
东海镖局复业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日,但在六月三十臼,大门前早已张灯
结彩,好像办喜事一般。
大门左首粉墙上,也贴出了整张大红纸书写的海报,(当时还没有海报这个
名称,应该是启事吧)浓墨正楷,每个字都有海碗大小,写着:「东海镖局复业
启事,敬启者敝局谨詹于七月初一日复业,敬请,各界先进,旧雨新知莅临指教,
不胜荣幸之至。」
下面也有总镖头、副总镖头三人具的名。
入夜之后,大门前悬挂起八盏纱灯,灯光照耀,把几个月来暗沉沉的东海镖
局照得如同白昼。连这条本来冷清清的街道,好像也登时热闹起来。
因为镖局明天就要开张,今天晚上,每一个人都已分配了职司,各自在忙着。
只有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因为事情大致就绪,反而显得没有事可
做,正在大客厅右首一间起居室中围着桌子喝茶。
林仲达舒了口气道:「镖局总算筹备妥当了,但从明天起,咱们就进入了另
一个局面,最可虑的是敌暗我明,躲在暗处的人,放冷箭容易,站在明处的人,
要躲冷箭比较难……」
他话未说完,楚玉祥突然站起身来J印首喝道:「什么人?」
林仲达不知来了什么人?心头方自一惊,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师弟已经听出
有人来了!
只听屋檐上响起一个苍老尖沙的笑声,说道:「楚公子、是老夫夫妇。」
英无双喜道:「是师娘,师父来了!」
楚玉祥说了声:「二师兄,是厉山二位前辈。」
说着急忙迎了出去。「
林仲达、英无双也跟在他身后迎出。
只见石阶下站着两个人,那不是东门奇、西门大娘还有谁来?在他们数丈之
外,远远站着四个人,那是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四人,各占一位,正好把双
凶围在中间,此时看到楚玉祥等人迎出,才倏然隐去。
东门奇咯咯笑道:「这四个小子身手倒是俐落得很。」
西门大娘叱道:「老不死,看你出口就是粗话。」
东门奇耸耸肩道:「咱们和楚公子是自己人,还用客气?」
西门大娘道:「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楚玉祥看他们一来就拌着嘴,心中暗暗好笑,连忙迎了上去,拱手道:「两
位前辈光临,晚辈迎近来迟,请到里面坐。」
英无双跟着上去,恭敬的叫了声:「师娘、师父。」
东门奇看着两人,裂嘴笑道:「老弟想不到咱们会今天赶来吧?」
楚玉祥就替林仲达引介道:「这二位前辈就是东方兄弟的师娘、师父,这是
晚辈二师兄林仲达。」
林仲达连忙拱手道:「晚辈林仲达见过二位前辈。」
三人陪同厉山双凶跨上石阶,东门奇道:「楚老弟,你说的东方兄弟是谁?」
楚玉祥道:「二位前辈且请到里面奉茶,晚辈再行奉告。」
东门奇搔着头皮,尖声问道,「老伴,你几时收了一个姓东方的小子做徒弟,
老夫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英无双凑首西门大娘耳朵低低的道:「师娘,是徒儿化名东方英的。」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
你老不死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东门奇不快的道:「原来你什么事情都瞒着老夫。」
说话之时,楚玉祥已把两人接入总镖头休息室,请两人落了坐,才含笑道:
「前辈误会了,无双妹子改扮了男装,在镖局里帮忙,就不好再用英无双三字,
所以化了个名,改称东方英。」
东门奇听得呵呵笑道:「原来如此,这名字取得不错,老夫还当老伴另外又
收了一个徒儿呢!」
「你老说废话。」
西门大娘回头朝楚玉祥道:「楚少陕,镖局都准备好了?裴盟主怕你们人手
不够,才要咱们先行赶来、万一有不开眼的东西,想乘你们正在忙着的当口捣乱,
愚夫妇就可以代你们处理。」
东门奇道:「你说的这几句话,老夫也会说,却给你抢着说了,还说老夫说
的是废话。」
楚玉祥连忙接口道:「二位前辈能来这里坐镇,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晚辈
兄弟就可以放心了。」
东门奇道:「老弟只管放心,有咱们两个在这里,谁敢到镖局来寻衅?」
西门大娘道:「不过咱们两人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东门奇道:」咱们
不露面。还来这里作甚?「
英无双咭的笑道:「师父、师娘不会和徒儿一样,改扮改扮,就没入认得出
来了。」
东门奇欣然道:「这话老夫在裴家堡就说过,咱们改扮改扮,当上两名镖头
干干,也蛮有意思。」
西门大娘口中哈了一声道:「老不死这话倒是不错,咱们本来就要戴了面具
来的,怕楚少侠见了面认不出来,才没戴上,老婆子从没穿过男装,换上了男装,
就没人认得出我来了。楚少侠,你们这里可有现成的男装?」
林仲达一直认为凶名久着的厉山双凶,一定是戾气逼人的煞星,怎知见了面,
却是有说有笑,和蔼可亲,这就接口道:「前辈要改换男装,晚辈去替前辈办好
了。」
一面站起身,朝楚玉祥道:「师弟,东方兄弟陪二位前辈聊聊,愚兄去去就
来。」
说完,匆匆退出。
他家开设绸布庄,也卖现成衣衫,他看了两人身材,匆匆赶回店去,不消一
会,就捧着一个包裹走入,说道:「二位前辈的衣服,晚辈取来了,不知合不合
身,楚师弟,请二位前辈到宾舍休息,去试试衣服。」
当下就由楚玉祥等三人陪同双凶进入第二进东首花园中的一座精舍,楼上正
好有三问房,作为双凶的卧室,英无双也好搬了来,和师娘、师父同住。
西门大娘居然兴致很好,立即换上了男装,她只是个子短小了些,但林仲达
拿来的衣衫,却甚是合身,看去很像个小老头。
东门奇看得呵呵笑道,「这回老夫该称你老弟了。」
西门大娘取出两张面具。递了一张给东门奇,说道:「老不死,快戴上了。」
东门奇道:「这劳什子戴了不舒服,老夫才……」
西门大娘已把面具覆到脸上,一面说道:「从现在起,咱们就不是东门奇,
西门飞霜了,你自然要戴上了。」
东门奇只得接过面具,覆在脸上,说道:「咱们不叫东门奇,西门飞霜,那
叫什么呢?总不能没有姓名。」
西门大娘道:「徒儿叫东方英、师父叫东方双奇。」
东门奇摇着头道,「东方双奇不如南荒双奇,老夫就叫南方豪,老伴你叫南
方杰好了。」
「好吧!」
西门大娘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紫色绸袍,问道:「楚少侠,老婆子还像不
像?」
她戴了一张黑里透紫的面具,看去约莫五十出头年纪,只是没有胡须。
楚玉祥道:「前辈像是像,只是没有胡须。」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这个容易。」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里面就是假须,随手把两撇短须贴到嘴上,笑
道,「咱们这两张面具,还是二十年郎从神偷钱老二身上搜来的,没想到二十年
后却派上了用场。」
楚玉祥拱手道:「二位前辈为了鼎力赐助,还要歇容改装,真教晚辈感激不
尽。」
东门奇拍着他肩膀,尖笑道,「咱们把徒儿都给了你,咱们两个老不死不帮
你,还帮谁去?」
楚玉祥被他当着、师兄说出这样话来。不觉俊脸蓦地红了起来。
西门大娘叱道:「老不死,你真是口没遮拦。」
东门奇瞪着眼睛大声道:「老夫这话几时说错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使女端着茶走入。
林仲达忙道:「春兰,这二位是南老爷子。」
原来他因西门大娘是个女的。英无双也要搬到精舍里来住,伺候的人,自然
要女子才行,但镖局里都是男的,才把春兰调到镖局里来伺候双凶和英无双。
春兰端上两盏香茗,躬着身道:「二位南老爷子请用茶。」
林仲达在旁道:「二位前辈,她叫春兰,晚辈派她在这里伺候的,二位需要
什么,只管吩咐她就好。」
春兰退出之后,英无双喜孜孜的道:「大哥,林大哥要我也搬到这里来住呢!」
林仲达道:「二位前辈住在这里,你自然也搬这里来住了。」
东门奇道:「你们外面还有事,不用在这里招呼了。」
林仲达道:「二位前辈一路辛苦,早些好休息了,晚辈兄弟那就告退。」
就和楚玉祥辞了出来。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了。东海镖局大门前张灯结彩,
宛如办喜事一般,门日挂起了一串丈余长的鞭炮,一清早,大门开启,一名趟子
手就点燃起鞭炮,一阵惊天动地的劈劈拍拍之声,历久不绝,烟硝弥漫!
林仲达、楚玉祥、率同英无双、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和金和尚何尚,
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以及四十名趟子手鱼贯走出大门。
当下就由两名趟子手捧着一方上缀红绸,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白铜招牌,
送到林仲达、楚玉祥二人面前,由林仲达、楚玉祥两人一左一右捧着招牌,挂上
大门左首。
总管事杜永双手捧一个上铺红绸的盘子,走近三丈高旗杆面前站定。
林仲达、楚玉祥并肩走上,四十名趟子手身穿新做的天蓝劲装,腰跨单刀,
一个个精神抖擞,分两行站到旗杆两边。镖头们则站在林、楚两人身后。
总管事杜永把双手捧着的托盘送到林、楚两人面前。
林仲达、楚玉祥同时伸出手去,从托盘红网上取起一面摺叠整齐,足有一丈
见方的东海镖局旗,一左一右缓缓展开。
杜永把托盘交给了身边一名趟子手,然后就走上敲去,将穿在镖旗上的绳子
缚到旗杆两条长绳之上。
林仲达缓缓拉动,一面白底中间绣一条金线飞龙,上下各有一个黑绒大字
「东海」二字的镖旗,临风招展,缓缓往旗杆上升起,站在两旁的趟子手和镖头
们立时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片广场上,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在四周围成了一大圈,也随着鼓起掌
来。一时掌声如雷,气氛显得十分热闹。
旗杆上升起镖旗之后,镖局大门左右。也同时竖立起了八面镖旗,每一面镖
旗前面,站立一个身穿天蓝劲装,腰跨钢刀的汉子。
东海镖局复业开张的仪式,简单而隆重,现在由林仲达、楚玉祥为首率同大
家鱼贯回入镖局。
今天镖局中每一个人都有职司,有的担任接待宾客,有的担任警卫事宜,因
此回进镖局之后。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各自散去。
因为方才参加镖旗升旗仪式的镖头们,也都穿了一身劲装,各自担任接待贵
客的人,就得在劲装外面穿上青绸长衫,并在胸前别上「迎宾」的红绸条。
就在大家刚回进镖局,只听大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和管弦细乐之声,吹吹打打
由远而近,接着但听鞭炮盈耳,已经快要接近大门!
林仲达、楚玉祥方自一怔,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说道:「启禀二位副
总镖头,是江南武林盟主派人送匾来了。」
林仲达道:「师弟,我们快出去。」
两人急步迎出大门,只见广场上乐声悠扬,鞭炮不绝,一队人缓缓进入广场
之后。鸣锣奏乐的入,已经往两边分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少年男女,男的年约二十四五,身穿青纱长衫,腰悬长
剑,生得剑眉朗目,步履稳重。女的身穿青罗衣裙,腰间也挂着一只长剑,看去
不过二九年华,娇烧多姿!
这两人身后,则是由八名庄丁模样的汉子横抬着一面朱红金字的横匾,缓缓
走来。
横匾上是四个大字:「东海雄风」上款「东海镖局复业志庆」下款「江南武
林盟主裴三省敬贺」楚玉祥一眼就看到这对少年男女正是裴三省的一双儿女裴允
文、裴畹兰兄妹,连忙朝林仲达低声道:「二师兄,这两人就是裴老爷子的哲嗣
和令媛,咱们快迎出去。」
两人急步走下石阶,迎了上去。
楚玉祥拱拱手道:「裴兄、裴家妹子一路辛苦了,怎不事先送个信来?」
一面就替林仲达介绍了裴允文兄妹。
林仲达连连拱手道:「裴盟主宠赐匾额,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裴允文拱手道:「恭喜二位,家父要在下兄妹先替贵镖局上匾,家父等人随
后就会赶来。」
林仲达听说裴盟主还要亲自赶来,对镖局来说,武林盟主亲来道贺,这是何
等荣耀之事,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口中却连说「不敢」裴畹兰抿抿小嘴,朝楚玉
祥道,「楚大哥,爹说的,送这方匾额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楚玉祥笑道:「敝局复业,有裴兄和你大妹子来了,已经够荣幸了,怎敢劳
动者爷子亲自光临?」
裴畹兰道:「不是为了爹要我们送这块匾额,我和大哥几天前就要赶来的。」
裴允文道:「妹子别尽说话了,先把匾上了再说不迟。」
说完,朝后挥了挥手。
八名抬着匾额的庄丁,就举步往前走出,一行乐队随着八人后面,吹吹打打
的进入镖局大门。
林仲达,楚玉祥也陪同裴允文兄妹,一齐进入镖局,由总管事杜永指挥着几
名趟子手,把裴盟主这方匾额悬挂到大厅上首。
大门外又燃放起一串鞭炮。八名庄丁和一队乐手,自有趟子手们招待到后进
休息去了。
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刚陪同裴允文兄妹到左首厢房落坐。
只见一名趟子手又急匆匆的奔了进来,躬身道:「二位副总镖头,太湖帮也
派人送匾额来了。」
楚玉祥站起身道:「裴兄、大妹子二位请坐,东方兄弟,你代我们陪他们聊
聊,我们得出去当下就和林仲达一起迎出大门,广场前面果然又金鼓齐鸣、弦管
同奏,一行人抬着一方横匾,缓缓而来。
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一个是总管符德全,横匾也
是朱红金字:「我武维扬」四字,下款是「敖如山敬贺」太湖帮威震长江上下游,
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帮,湖主敖如山在武林中威名之盛,犹在江南武林盟主裴三
省之上。(敖如山称雄太湖数十年,裴三省才只是近日才当上江南武林盟主的,
论声望自然是敖如山高过他了)东海镖局大门一开,就有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和
太湖帮敖如山送来了匾额,这对东海镖局来说,真是捧足了场,这种盛况,是江
湖上所有镖局开业所未有的。
这也等于是说东海镖局后面,有江南武林盟主和太湖帮的支持。
楚玉祥陪同林仲达迎了上去,也引介了丁盛和符德全。
丁盛含笑道:「楚师弟,湖主本来要亲自赶来道贺的,只是太湖须他老人家
坐镇,所以要兄弟和符总管代表湖主,向二位致贺。」
林仲达眼看楚师弟只出去了一趟,就结交了武林盟主和敖湖主等江湖上屈指
可数的大人物,心中自然暗暗高兴,将来复兴东海门,看来全在楚师弟一人身上
了。
楚玉祥连说「不敢」当下就陪同丁盛、符德全进入镖局,敖如山的这方匾额,
则悬挂在大门进门的梁上。
一时又金鼓齐鸣,细乐同奏,门外燃放起一串鞭炮。
丁盛、符德全进入厢房,楚玉祥又和在座的裴氏兄妹作介,双方说了些久仰
的话。
这时从金陵赶来的十二家镖局,和镇江城里五家镖局的总镖头也一起赶来道
贺,林仲达、楚玉祥刚把这些同行延入大厅,正在寒暄之际!
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躬身道:「启禀副总镖头,江南武林盟主裴老爷
子、淮阳派高掌门入、鹰爪门阮掌门人、六合门徐掌门人、徽帮卢老爷子架到。」
这话听得在座的金陵、镇江十几家镖局总镖头不期一愣,照说、这林仲达、
楚玉祥二人,不过是闻天声的门人,东海镖局复业,他们从前和闻天声相识,大
家又是同行,不得不来道贺,而且老实说,有自己等人赶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了,如今居然连武林盟主和江南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都亲自赶来了。没想到闻天声
的两个门人居然会有这大的面子!
这时林仲达,楚玉祥已迅速的迎了出去。陪同一行人走了进来,当前一个面
如重枣。身材高大的黑须老者正是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接着是淮扬派掌门人高
连陆,鹰爪门掌门入阮伯年、阮传栋父子。(阮伯年还是楚王祥义母阮夫人之父)
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和师弟董友纶、全遵义、师妹吴燕娘、徽帮龙头卢寿同一
同进入大厅。
英无双也在此时陪同裴允文、裴碗兰和太湖帮总堂主丁盛、符德全走人大厅。
丁盛和符德全朝裴盟主等人抱拳见礼。在江湖上跑的人都认识大湖帮的总堂
主,金陵、镇江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眼看大湖帮总堂主丁盛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可见和东海镖局交情之深了,大家真测不透林仲达,楚玉祥这两个年轻人,不但
交游广阔,而且所交都是名动武林的人物。
干镖局这一行,全靠交游广阔。今天到场的人,都是江南武林顶尖人物,这
些人平日想结交都结交不上,此刻全在大厅之上,十七位总镖头岂有错过机会?
慌忙走上前去,一一抱拳见礼,能和这些知名人物寒暄上几句,岂不也抬高了自
己的身份?
这一来,本来已经够热闹了,再经逢人拱手,就更增添了闹烘烘的场面,厅
上一片道贺寒暄之声!
楚玉祥接着就请裴三省、高连陆,阮伯年、徐子常等人到总镖头休息室待茶。
外面的宾客则由林仲达招呼。
镖局里里外外,贺客盈门,络绎不绝。场面比之闻天声在日,还要壮盛。
中午,筵开数十席,除了大厅上五席,坐的是盟主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和金
陵、镇江十六家镖局的总镖头,由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作陪之外,大天
井上也摆了二三十席。
自有金和尚、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等人招呼。
厉山双凶是东海镖局隐藏的实力,自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前露面,甚至连镖
局中人都不知道东首花园中住了两位高人,酒菜是由春兰送上去的。
林仲达、楚玉祥等酒过三巡,就站起身向厅上来宾,一一敬酒。
如今金陵、镇江一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经过这一阵观察。这些人都是老江湖,
武功也许并不高,但鉴貌辨色,见微知著,早已看出来,今天的这些贵宾,从盟
主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及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等人,在言谈之间,对两位主
人中的楚玉祥似乎熟悉得多,也较为亲切,和林仲达只是宾主之间的酬醉而已!
大家虽然不知楚玉祥的底细,但有一点可以看得出来的,那就是他虽然只是
弱冠年纪,但眉宇之间,隐蕴紫气,双目神光充足,这一走近,就有一股说不出
的逼人英气。
这十七位总镖头自然要竭力拉拢,于是林仲达、楚玉祥两人过来敬酒,自然
「林兄」、「楚兄」叫得挺热络,你还没和他举杯,他先举起杯来,口中直说以
后多多联络,多多照顾。
这些本来该主人说的话,他们都抢先说了出来,有几个还特别跟楚玉祥拉近
乎,只听有人说道:「楚兄少年隽才,东海镖局本来就是咱们的龙头,以后咱们
都以追随楚兄为荣。」
他这一说,大家都纷纷鼓起掌来,有人立时附和着说:「对,咱们金陵、镇
江一十七家镖局,从今天起,就公推东海镖局做咱们的龙头。」
大家又一致鼓掌。林仲达看大家对东海镖局如此推重,内心自然暗暗高兴,
但还是和楚玉祥连声说着:「不敢。」
由大厅行到天井,两人所到之处,每一席都掌声雷动。林仲达、楚玉祥都表
现了十分谦虚的风度,不论识与不识,都一一举杯敬酒,口中说道:「谢谢。」
就在此时,楚玉祥耳边突听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楚少侠,今晚小心。」
楚玉祥听得一怔,此时大家正在纷纷起立之际,人事嘈杂,一时听不清这个
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再说此入以「传音入密」示警,当然不
愿人知,自己也不好回头去瞧。当于依然若无其事的和二师兄一席席敬了过去。
这一席酒,不但菜肴丰盛,也宾主尽欢。
席散之后,宾客纷纷离去,金陵、镇江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向二位主人告辞,
当然也免不了向盟主和几位掌门人、太湖丁盛等人一一告退。
林仲达、楚玉祥一直送到门口,十七位总镖头又和两人殷殷握手,再三说了
些以后多多联络的活,才行别去。
接着盟主裴三省、高连陆、六合四杰、徽帮卢寿同等人也起身要走。
只有鹰爪门掌门人阮伯年、阮传栋父子和东海镖局渊源极深,(阮伯年还是
闻天声的岳父)既然来了,自然要盘桓几日再走,裴三省要他一子一女裴允文兄
妹留下来在镖局帮忙。
另外留下来的还有丁盛,符德全也要赶回太湖去,和大家一起站起身来。
楚玉祥一怔道:「裴盟主、高掌门人诸位,难得亲临镇江,方才晚辈兄弟又
忙着招呼宾客,未能稍尽地主之谊,诸位前辈既然来了,自然要多盘桓几天再走。」
裴三省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不用客气,老夫已要允文。婉兰两人留下来了,
你们镖局新张。人手不足,也可以帮个忙,二来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夹上咱们几
个老头作甚?咱们是道贺来的,贺了自然得走,如果道贺的人,大家都留下来,
镖局里还住得下?」
阮伯年大笑道:「裴盟主这话是催兄弟走了。」
裴三省笑道:「阮老哥和东海门渊源极深,自然又当别论,林老弟,楚老弟
年纪还轻,初入江湖,有你阮老哥坐镇,兄弟也可以放心了。」
林仲达、楚玉祥只得一路送出大门。
裴三省道:「二位老弟镖局中还有事,再不用送了。」
林仲达、楚玉祥又向大家一一致谢,裴三省等人才上马而去。
这时镖局中贺客差不多全已走了。十几名趟子手正在忙着里里外外打扫。
林仲达、楚玉祥陪同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等人进入大厅右首的总
镖头休息室落坐,一名趟子手给大家沏上了香茗。
楚玉祥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你站到门口去。」
英无双答应一声,举步走到门口站定。
林仲达心中奇怪,看了楚玉祥一眼,问道:「三师弟,你好像有什么事?」
楚玉祥点点头道:「是的,方才我们在大天井敬酒之时,有入以『传音入密』
向小弟示警……」
林仲达奇道:「示警,他和你说了什么?」
楚玉祥道:「他只说了『今晚小心』。」
阮传栋问道:「此人是谁,你看到了没有?」
楚玉祥道:「那时,正好是大家纷纷站起来的时候,小侄不好回头去看,不
知这说话的人是谁?后来小侄暗暗留心每一席上的人,也看不出是什么人来。」
「今晚小心?」
林仲达道:「这么说。咱们镖局才开门,贼人就找上门来了。」
阮伯年一手捋着花白长须,嘿然道:「你们师父、师娘遇害,老夫要传栋多
方查证。除了已死的十二个人是黑煞十二星之外,没有一点迹象可寻,此次传栋
从裴家堡祝寿回去,才说出什么江南分令来,老夫今天前来镖局,就是要协助你
们对付江南分令来的,除了老夫父子之外,还有八名鹰爪门弟子同来镇江,他们
没有到镖局里来,各自住在外面,有什么消息,他们自会赶来通知,就以眼前咱
们这些人手,真要有不开眼的贼人敢来,咱们也足可把来人一网打尽,即使他们
要来,也自会估量估量双方实力,因此,老夫觉得这个以『传音入密』向你示警
的人,说不定就是贼党,他向你示警,只是有意扰乱大家的心情而已!」
楚玉祥道:「老爷子说得是。」
林仲达是个谨慎的人,心想:「既然有人示警,无风不起浪,凡事宁可信其
有,不可信其无,大家总以小心为是。」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来,阮老爷比他长了两辈,就不好多说,坐了一会,
就推说外面有事。退了出来,找到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二人,暗暗嘱咐
了一番,要他们入晚之后,参加小心,各处加添暗岗。严加戒备。
两人领了副总镖头之命,各自退去。
楚玉祥因英无双和裴畹兰是姐妹。(英无双认了裴三省做干爹)因此就要裴
畹兰也住到东花园的精舍中去。
阮伯年、阮传栋、丁盛、裴允文四人,则住到第二进的楼上,那里原是准备
好的客房。
镖局开业。只有上午宾客盈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下午宾客散了,趟子
手们内外打扫干净之后,就比较空闲了。
阮伯年、丁盛等人还在总镖头休息室里喝着茶闲聊。
只听外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楚副总镖头在吗?」
楚玉祥赶忙站起身走出,只见大厅门首站着一个玉面朱唇的蓝衫公子,这就
拱拱手道:「在下楚玉祥,兄台……」
蓝衫少年抱抱拳,展齿笑道:「在下蓝九桌,是向贵局投保来的……」
裴允文随同楚玉祥走出,叱道:「妹子,不许胡闹。」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蓝衫少年忽然抿抿嘴,咭的笑出声来,说道:「大哥,
你不出声,楚大哥绝对看不出我的。」
原来这蓝衫少年竟是裴畹兰改扮的,她和英无双一同去了精舍,觉得英无双
改扮男子甚觉好玩,也就穿着英无双的男装出来了。
楚玉祥啊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裴家妹子,你还会易容?」
裴允文道:「她那会什么易容?只是把眉毛画粗了一点而已!」
裴畹兰披披嘴道:「谁说我不会?你要不是听惯了我的口音,一样认不出来
呢!」
英无双跟着走入,说道:「姐姐,是不是大哥认出来了?」
裴畹兰哈的笑道:「楚大哥才没有认出来呢,方才还叫我兄台。是大哥听了
我声音才听出来的。」
一面接着道:「楚大哥,从现在起,我就是蓝九桌,你不能再叫我裴家妹子
了。」
裴允文道:「真是胡闹。」
楚玉祥看了裴畹兰一眼,说道:「裴兄,无双也改穿了男装,令妹换上男装
也好,在镖局里进出也方便得多了。」
「是啊!」
裴畹兰喜孜孜的道:「楚大哥也说我穿男装好,现在大哥就没有话说了吧?」
英无双道:「大哥,姐姐姓蓝,还是我给她想出来的呢!」
裴畹兰右手长袖一甩,口中咄了一声,说道:「东方兄弟,从现在起,你该
称我蓝兄才是。」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东海镖局因为今天第一天开业,门前结了彩,八盏纱灯,
就点起了红烛。镖局里面,也到处灯光通明。
大厅上摆起了两席酒筵,那是给阮老爷父子、裴允文兄妹、和丁盛等五人的
接风宴,由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坐了第一席,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
总管事杜永和赵雷等四人坐了第二席。
第二进的膳厅上,也摆了五席酒筵,那是镖局的趟子手们,在镖局尚未开门,
一直忙到现在了,这一顿酒菜,也可以说是庆功宴,含有慰劳大家的意思。
这班趟子手,全是东海镖局的老人,自从镖局收歇之后,就天天盼望着镖局
复业,今天果然复业了,而且看了白天那种盛况,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兴
奋。
晚上这顿酒筵,大家自然要开怀畅饮,喝个痛快。
前面大厅上,因有阮老爷子在座,他还是镖局老总镖头的岳丈,就是在江湖
上,也是声望久著的老一辈的人,大家自然不敢闹酒。
但阮老爷子今晚却兴致很好,这半年来,他眼看着女婿、女儿遇害之后,东
海镖局也从此关门大吉,只怕再也没有复业的一天了。想不到半年之后的今天,
东海镖局不但复业,而且盛况空前,他当然老怀弥慰,一直笑口常开,杯到酒干。
大家看到阮老爷子兴致甚好,自然也纷纷向他敬酒。任何酒筵上,只要敬酒
一开始,那么敬来敬去就没个完了。
何况除了阮老爷子,差不多全是年轻人,酒就像水一般往喉咙里流下去,虽
说没有闹酒,但大家还是喝了不少酒。
众人之中只有林仲达心里一直记着有人向楚师弟示警之事,心中有事,酒便
不敢多喝。
第二席上的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因林仲达暗中嘱咐过他们,自然也
不敢多喝,席散之后,他们两人就先行退了出去。
这一晚整个镖局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喝得酩酊大醉,但这一晚却是没
有半点风吹草动。
也许阮老爷子说得对,即使有人要来寻衅,也会估量估量双方实力。今晚东
海镖局可说高手如云,自然没人敢来寻衅了。
第二天一早,东海镖局大门刚一开启,就来了一个店伙模样的人,双手捧着
一只四方的锦盒,刚走到门口。
一名趟子手就拦着问道:「你要找谁?」
那店伙模样的人陪着笑道:「小的是南城兴隆客栈的伙计,是一位客官要小
的送来的,他说昨天没赶上镖局开门,自己不好意思来,这是他一点小小的礼物,
聊表贺意,上面还有一封信。」
他手中捧着锦盒,四面捆着红色缎带,锦盒上面果然还有一封信。
趟子手道:「你等一等。」
转身往里就走。
不多一会,趟子手回了出来,说道:「你随我进去。」
那伙计捧着锦盒,跟着趟子手身后,进入大门。
石阶上站着总管事杜永,趟子手须着他走到阶下,抱抱拳说道:「总管事,
他就是兴隆客栈的伙计,送礼来的。」
那伙计连躬身道:「小的见过总管事。」
杜永问道:「这是什么人叫你送来的?」
那伙计陪笑道:「回总管事的话,这是一位姓王客官要小的送来的、那客官
言道:他昨晚没赶上镖局开业。自己不好意思来,才要小的替他送来,上面还有
一封信。」
说着双手奉上。
杜永伸手接过,觉得锦盒极重。上面果然有一封密封的信柬,写着:「送呈、
林、楚副总镖头亲启。」
既是「亲启」他就不好拆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一两重的碎银,随手递去,
说道:「伙计。辛苦你了。」
那伙计接过银子,连声道谢,欢夭喜地的走了。
杜永捧着锦盒,回身走入。
正好林仲达从里面走出,问道:「杜总管事,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杜永忙道:「回副总镖头,这是刚才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据说有一位姓王
的客官交代他送来的礼,上面还有一封信,写着副总镖头亲启,属下不敢擅拆。」
说着就把信取出,递了过来。
林仲达伸手接过,说道:「姓王的会是谁?」
随手拆开信封,只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写着:「敬烦转呈,阮掌门人伯年
亲启」是阮老爷子的信,自己就不好拆了。这就把信递还给杜永,说道:「这是
阮老爷子的信,你把盒于一起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待会等阮老爷子起来再说。」
杜永唯唯应是。捧着锦盒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刚回身退出,就遇上阮传栋、
楚玉祥、裴允文三人一同走出。
杜永慌忙行礼道:「阮大爷,刚才南城兴隆客栈的伙计送来一个锦盒,和一
封信。说是一位姓王的客人要他送来的礼,338后来林副总镖头拆开信封,里
面还有一个信封,是给阮老爷子的,林副总镖头要小的把它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
了。」
楚玉祥奇道:「这话不对,既是送给镖局的礼,信怎么会是给老爷子的呢?」
阮传栋点头道:「玉祥这话不错,咱们进去瞧瞧。」
三人一起走入总镖头休息室,只见茶几上果然放着一个四方的锦盒,四周束
以缎带,盒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信封,上面果然写着:「敬烦转呈阮掌门人伯年
亲启」字样。
阮传栋伸手取起信封,正待撕开信封。
裴允文急忙拦道:「阮叔且慢,咱们且猜上一猜,这是什么人送来的?」
他从阮传栋手上把信接了过去,反覆着看。
楚玉祥笑道:「裴兄猜会是谁送来的?」
裴允文笑道:「兄弟有这个习惯,有人给家父来信,都是兄弟拆的,兄弟在
未拆信以前,总要先猜上一猜,譬如看这人写的字体,和猜想这人是什么人,这
里有些什么内容?这是很有趣的事,有时会给兄弟料到十之七八。有时又会大出
意料,这封信是和礼物一起送来的,如是给镖局送的礼,就如楚兄所说,信就不
会给老爷子的,这只有一种情况,这人和阮老爷子是老朋友,才会在送礼之时,
附带给阮老爷子写一封信。」
阮传栋笑道:「这何用多费脑筋,拆开来不就知道了么?有什么好猜的?」
只听有人轿声道:「你们在猜什么呀?」
这是裴畹兰的声音,但走进来却有两个人,另一个则是英无双,她们当然都
穿着男装。
阮传栋笑道:「是你大哥要猜这封信是什么人写来的,不让我拆呢!」
裴畹兰道:「大哥就是这佯,有时接到一封信,翻来覆去要看上老半天,啊,
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呢?」
楚玉祥一指几上锦盒,说道:「刚才有人送来的,裴兄就因为礼是送给镖局
的,这封信上却写着阮老爷子亲启,所以要猜上一猜。」
裴畹兰笑着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他们去拆信,咱们把锦盒拆开来瞧瞧。」
英无双道:「蓝兄说得极是,咱们拆的时候,不能给他们看到。」
裴畹兰双手捧起锦盒,走到里首,英无双立即跟了过去,两人背过身去,用
身子遮住了大家的视线。
裴允文还是拿着信封,正在仔细研究,一面自言自语的道:「信上这笔字,
写得很粗劣,年纪也不会太大,应该不会是阮老爷子的朋友……」
阮传栋笑道:「你们兄妹两人,一个慢吞吞的还要研究字体,一个却是急性
子,最好立时就看个究竟。」
裴畹兰已经迅快的解开缎带,一面说道:「东方兄弟,我们看过了,也不能
告诉他们要让他们也猜上一猜。」
英无双道:「对,看了自然不能告诉他们。」
解开缎带,锦盒外面还有一层纸包着,裴畹兰是个急性子的人,自然不会好
好的拆。嘶的一声,把纸撕开,忽然攒攒眉道,「这气味好怪!」
英无双站在她边上,自然也闻到了,口中唔了一声,说道:「这会是什么呢?」
裴畹兰在她说话之时。已经一下把盒盖掀了开来,两位姑娘也在此时发出一
亩惊叫,不约而同惊得往后连退。
阮传栋、裴允文、楚玉祥听到她们惊叫之声,不觉抬目望去。
裴允文道:「你们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裴畹兰道:「你们快来,锦盒里是一颗人头,好怕人!」
「人头」这话听得三人也蓦然一惊,急忙走了过去。
锦盒盒盖已经掀开,里面果然端端正正放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下面还垫
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石灰沾到了死者的脸上,看去更是狰狞可怖!
阮传栋一眼就认出来了,身躯陡颤,目含急怒,凛然道:「会是卞师弟!」
他口中的卞师弟,正是阮老爷子带来的八个鹰爪门弟子之一。
他们没跟随阮老爷子到镖局里来,只是改扮了各式各样的人,散在镖局四周,
担任踩盘的。
这是阮老爷子下的一着棋,镇江城中如果有什么动静,他们会迅速把消息传
送过来。
裴允文这回不用再猜了,一下撕开信封封口,抽出一张信笺,朝阮传栋手中
递去,说着:「阮叔快看看信上怎么说?」
阮传栋接过信笺,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贵门中人,散处镇江城中,
觑伺本令行动,是乃蓄意为敌,奉上人头一颗,以示薄警。」
两行歪歪倒倒的字体,也没具名,但显是江南分令所为。
阮传栋切齿道:「江南分令欺人太甚了!」
楚玉祥剑眉剔动,愤然道:「该死的东西,他们不敢向咱们正面挑战,却出
此卑鄙手段。」
裴允文道:「这还不是和咱们挑战么?」
裴畹兰道:「他们信上怎么说呢?」
阮传栋已经拿着信笺,转身道:「玉祥,我去禀报家父。」
急匆匆往外就走。
裴允文把信上的内容告诉了妹子和英无双二人。
英无双忽然唁的笑道:「蓝兄,咱们正愁贼人不来呢,现在证明贼人也在镇
江城中了。侍回咱们出去逛逛,遇上了也杀他们一个。把人头送给他们去。」
裴碗兰道:「对,咱们也用锦盒装了送去,啊,咱们送到哪里去呢?」
英无双道:「这锦盒是城南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咱们,自然也送到兴隆客
栈了。」
裴允文喝道:「敌暗我明。你们两个不许出去惹事。」
这时,丁盛和林仲达听说送来的锦盒中。贮放的竟是鹰爪门弟子的首级,也
匆匆赶了进来。
林仲达目光一瞥。看到锦盒中装着的人头,就攒着眉道:「他们果然找上门
来了。」
丁盛豁然大笑道:「咱们就是要他们找上门来。」
阮伯年由阮传栋陪同,气呼呼的走入,他看到自己门人惨遭残杀,忍不住脸
色一黯。说道,「卞长根追随老夫二十几年,惨遭江南分令残杀,咱们鹰爪门和
江南分令势不两立,传栋,你立时去把刘传法等七人都找回来。他们留在外面,
人单势孤,只伯也会出事,索性一起列镖局里来,集众人手,只要江南分令敢来,
咱们就和他拼了。」
老爷子这次真是气怒已极!
阮传栋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楚玉祥道:「阮叔叔,小侄陪你一同去。」
英无双道:「阮叔叔,我也去。」
裴畹兰道:「我也要去。」
阮传栋道:「不用去这么客人。」
裴畹兰道,「多去几人有什么要紧,万一遇上江南分令的人,咱们也逮他一
两个回来,留在镖局里反正也没事。」
裴允文道:「你是没事要惹事的人,阮叔有事去,你跟去只会添麻烦。」
裴畹兰道:「裴兄只管放心,小弟不惹事就是了。」
裴允文道,「爹该把你带回去的,留在这里,就没人管得了你。」
裴畹兰道:「
在下蓝九桌,像裴允文,自然管不了在下了。
说完,一手挽着阮传栋的手臂,叫着:「阮叔叔,我们走了。」
阮传栋朝裴允文笑了笑道:「好吧,让她们出去走走也好,咱们几个人在一
起,绝不会出事的。」
阮伯年也因江南分令已经杀了一个卞长根,可见江南分令的人手,就在镇江
城中,有楚玉祥和英无双同去,自己也稍可放心。
于是阮传栋、楚玉祥、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相偕出门而去。
林仲达因鹰爪门下已经有人出了事,心中就有山雨欲来之感,虽然目前镖局
之中,来了不少高手,但究竟敌暗我明,因此退出休息室,就要金和尚、麻面张
飞两入,通知所有镖局的趟子手,没事不要离镖局太远,就是有事出去,也得有
两个人同行,免得中人暗算,一面也要大家加强戒备。
这些趟子手们经孙风、李云半个月的训练,学会了三节棍和暗器,自以为别
家镖局的镖头也不过如此,巴不得有贼人送上门来,好露露身手。
听说鹰爪门下有人被杀,贼人还送来了首级,大家反而觉得兴奋,杀贼的机
会终于来了。
如果不是林仲达要大家没事不准出去,大家真想上街去蹈踏,也好踩踩盘子,
看看能不能把江南分令的贼人诱出来,逮上一两个,岂不可以显显东海镖局的威
风?因此反而觉得林副总镖头太胆小了。
阮传栋等四入,出去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才回转镖局。
阮伯年问道:「传栋,你找到他们了吗?」
阮传栋摇着头道:「孩儿等四人,走遍了整个镇江城的大街小巷,连刘师弟
等入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阮伯年听得一怔,说道:「这怎么会呢?即使你们不出去找他们,卞长根出
了事,他们总该知道、也会赶来这里报信……除非他们都被江南分令逮去了!」
阮传栋道,「卞师弟昨晚也许落了单,但如果说陆师弟他们全被对方逮去了,
这个似乎不大可能。」
阮伯年道:「你们没找到他们的人,也没看到他们留的记号吗?」
阮传栋道:「没有,孩儿却在几处街道的转角上,留下了咱们的记号,陆师
弟他们看到记号,大概都会赶回来的。」
阮泊年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口中唔了一声。
只见一名趟子手走了进来。躬躬身道:「楚副总镖头,可以请阮老爷子几位
到膳厅去用饭了。」
楚玉祥,点点头,拱手道:「老爷子、阮叔叔、丁大哥,请到膳厅去用饭了。」
膳厅是在第二进的大厅,中间一席是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和林
仲达、楚玉祥、英无双等八人,第二席则是金和尚、麻面张飞、总管事杜永和赵
雷等四人。下首四桌则是趟子手们。
只有上首一席准备了酒,其余镖局的人,中午是不准喝酒的。
就在大家用饭的时候,一名趟子手兴匆匆的奔了进来,说道:「林副总镖头、
楚副总镖头、总镖头回来了。」
林仲达放下竹筷,问道:「你说什么?是总镖头回来了?」
楚玉祥喜道:「是大师哥?」
那趟子手连连点头道:「是的,是总镖头回来了。」
林仲达道:「他人在哪里?」
那趟子手还没答话,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已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不过三十出头,脸型清瘦,虽然一脸俱是风尘之色,却掩不住他英武干
练之色。
林仲达、楚玉祥急步迎了上去,口中同声叫道:「大师兄。」
他,正是闻天声的大弟子,东海镖局从前的少镖头,现在的总镖头陆长荣。
杜永也迅快的跟了上去,欣喜的道:「总镖头,你终于赶回来了。」
这时下首五桌坐着的趟子手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都是东海镖局的老人,自
然认识)上首一席阮传栋、丁盛、裴允文等人也一齐站起身来。
林仲达忙道:「大师兄快去见过老爷子。」
陆长荣听得一怔,说道:「阮老爷子也来了?」
随着话声,急步走了上去。
阮伯年呵呵笑道:「长荣,老夫知道你听到消息,一定会赶回来的。」
陆长荣已经走到阮老爷子前面,扑的拜了下去,说着:「老爷子在上,晚辈
给你老人家请安。」
阮伯年道:「长荣,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阮传栋一把把他扶了起来。
陆长荣又朝阮传栋作了个长揖道:「小侄见过阮叔。」
阮传栋道:「陆老弟,快别多礼了,这里有几位你都没见过,我来给大家引
见……」
于是给在座的丁盛、裴允文等人一一作介绍。然后又引见了赵雷等四人。
阮伯年道:「长荣,你还没用饭吧,先坐下来再说。」
好在每一席都是圆桌面,下一名趟子手不待吩咐,给总镖头添了杯筷坐椅,
大家重又落坐。
第12章步步陷阱
陆长荣朝下面六席的人拱拱手道:「诸位快请坐下来用饭吧!」
阮传栋道:「陆老弟昨天赶来就好,镖局是昨天复业的,场面热闹极了,裴
盟主和江南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都到了。」
陆长荣道:「小侄还是十天前就听到消息,先前还不敢相信,还是几个镖局
的朋友告诉小侄的,说请柬上还有小侄的名字,连当了总镖头,自己都不知道。」
阮伯年呵呵笑道:「回来了就好,你是你师傅的大弟子,也跟随你师傅多年,
镖局里的事,你要多负点责。」
陆长荣道:「老爷子说得是。」
饭后,阮伯年上了年纪的人,午后照例要小睡一会。
陆长荣刚回来,要了解镖局的情况,把林仲达,楚玉祥叫到总镖头休息室去,
要听听两人的意见。
三人刚一落坐,一名趟子手就沏了三盏茶送上。
陆长荣道:「二位师弟,怎么想到把镖局复业的?你们可知道镖局复业之后,
有许多困难,都会接踵而来?」
他一开口,就不赞成镖局复业。
林仲达被大师兄问得脸上一红,嚎懦的道:「小弟因楚师弟学艺回来,立志
要替师父、师母复仇,商量的结果,只有镖局复业,对方才会找上门来……」
「学艺回来?」
陆长莱目光转向楚玉祥,问道:「楚师弟从哪里学艺回来,你是另投名师了?」
望着楚玉祥的目光,极为严厉,颇有责怪之意。
楚玉祥看他一回来,就摆出大师兄的架子,一再出言责问,心中不觉大为不
快,闻言说道:「小弟从小由义父、义母扶养长大,但义父并没叫小弟入东海门,
也没传小弟东海门的武学,当时曾说小弟已后另有遇合,义父母遇难那天,小弟
重伤昏死,幸蒙师父路过相救,带回东海一处小岛,传了小弟几手剑法,小弟是
拜了师,但不是另投名师。」
陆长荣当然听得出楚师弟的口气,不觉笑了笑道:「楚师弟,愚兄没有责怪
你的意思,这次听到江湖上的传说,你在裴家庄三掌惊退厉山双凶,大家把你说
得武功如何高强,愚兄听了也替你高兴,不过半年工夫,小师弟武功精进得如此
神速,可喜可贺,只不知师弟的师父是什么人?」
楚玉祥道:「小弟曾问过他老人家,师父不肯说,所以小弟也不知道师父的
名号了。」
陆长荣目中神采飞闪,他自然不相信徒弟会不知道师父的名号,只当楚玉祥
不肯说,点点头,说道:「你们立志要替师父报仇,这自然没有不对,但镖局不
复业,我们可以暗中寻访,敌人虽在暗处,但我们也在晴中,是以暗对暗,一旦
查到了敌人,那就是敌明我暗,如有一家镖局开着,岂不是敌暗我明,处于挨打
地位,这就是愚兄当日毅然决定镖局暂行歇业的道理,你们不明愚兄这番心意,
竟然逞一时之能,又把镖局复业,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林仲达道,「因为在镖局没有复业之前,我们和江南分令已经成了敌对之势,
总有一天,会放手一搏的,那么有一个镖局,就有了一个中心,咱们也可以把人
手集合在一起了。」
陆长荣道:「二师弟既然有这么想法,也未尝不可,只是仅凭咱们现在这点
人手,就能和人家抗衡吗?」
林仲达道:「楚师弟有裴盟主和太湖帮敖湖主的支持,以我们现在的实力,
对付江南分令应该已经够了。」
陆长宁目中神采闪动,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实力?」
林仲达道:「镖局的总镖头是大师兄、副总镖头是小弟和楚师弟、总管事杜
永、镖头有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另外还有四位镖头是赵雷、钱电、孙
风、李云,这四名是太湖敖湖主身边的八名卫士中人,因镖局人手不足,敖湖主
借给楚师弟的,另外是四十名趟子手,他们都是老人,由孙风、李云二人负责训
练,这是镖局中的大概情形……」
陆长荣口中唔了一声。
林仲达接着又道:「至于助拳的人,阮老爷子已把鹰爪门的实力,都移到镇
江来了,老爷子在这里坐镇,另外丁盛是太湖帮的总堂主,还有裴盟主的一子一
女,裴允文、裴畹兰,还有一位是楚师弟的义弟东方英,还有……」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还有什么?」
林仲达压低声音道:「东花园精舍中,还住着两位老前辈,也是给咱们助拳
来的。」
陆长荣问道:「那是什么人?」
林仲达低低的道:「厉山两位老前辈。」
陆长荣似乎怔得一怔,口中噢了一声,说道:「好吧,既然有这许多人助拳,
愚兄是白耽心了。」
林仲达听大师兄口气缓和下来,暗暗吁了口气,说道:「大师兄这是同意了。」
陆长荣哼道:「镖局门已经开了,难道我不同意,就再关起来不成?愚兄耽
心的是敌晴我明,不容易应付,目下咱们已有足够的人手,实力增强了,还怕什
么人来?」
说到这里,朝楚玉祥间道:「当日师父、师母惨遭毒手,师弟和小师妹同时
失踪,如今师弟回来了,你可知小师妹的下落吗?」
楚玉祥道:「不知道,当时小弟伤势极重,是师父把小弟救走的,小师妹没
和小弟在一起。」
陆长荣问道:「你从师经过,说出来给我听听。」
楚玉祥不好隐瞒,只得把拜师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陆长荣道:「师弟在短短的半年之间,拜了两个师父,愚兄真有点弄不懂,
武功一道,贵在精专,学得多,没下苦功,怎么练得成?」
林仲达在旁道:「大师兄还不知道呢,楚师弟一身所学,纵是江湖一流高手,
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在裴家、在太湖,都曾大显身手,不然怎么会交得上裴盟主、
敖湖主这样两位前辈?」
陆长荣道:「楚师弟在裴家堡三掌惊退厉山双凶,盛传江湖,愚兄已经听人
说过,在太湖有什么事,愚兄倒并未听说过。」
林仲达不待楚玉祥开口,就抢着把楚玉祥回到镇江,替自己疗伤说起,一直
说到在太湖帮协助丁盛、铲平乱事为止。
这一席话,直听得陆长荣目芒连闪,不住的点头,含笑道:「这就难怪裴盟
主和敖湖主曾全力支持咱们了,楚师弟,你年纪不大,能有如此成就,真是难得。」
只见总管事杜永匆忙走入,叫了声:「总镖头,二位副总镖头……」
陆长荣道:「你有什么事?」
杜永垂手道:「回总镖头,外面有一个汉子要来投保……」
林仲达道:「你不会回了他,说咱们镖局目前不接镖,请他到别家去不就结
了?」
杜永道:「小的说了,但那汉子说,他这镖很重要,他听说咱们东海镖局牌
子老,昨天重新复业,连江南盟主裴老爷子都亲自来了,可见咱们镖局在江湖上
一定大有面子,所以非请咱们给他保不可,他还说那有镖局开了门,那有不做生
意的?所以他说,他要见见总镖头……」
林仲达攒攒眉道:「你不会说咱们镖局只是提前复业,目前镖局人手不够,
还要过几天,才接生意?」
杜永道:「回副总镖头,小的看他来路不大对,所以才请他稍坐,进来报告
的。」
林仲达间道:「你看他哪里不对?」
杜永道:「因为他来投保的那只锦盒,和早上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锦盒,看
来一模一样……」
林仲达目光一注,急急问道:「他人在哪里?」
杜永道:「就在厅上。」
陆长荣问道:「早晨也有人来投保了么?」
林仲达道:「不是,早晨有一个自称城南兴隆客栈伙计的人,送来一只锦盒,
后来打开锦盒,里面竟是陆老爷子门下卞长根的一颗头……」
陆长荣目芒闪动,说道:「会有这等事,二师弟咱们出去看看。」
他朝杜永挥了挥手,杜永立即走在前面,陆长荣、林仲达、楚玉祥三人也随
后走出。
厅上果然坐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他身边茶几上,放着一盏茶。
中间八仙桌上,果然有一只四方锦盒,用花布包袱着,只是四角依然露在外
面,林仲裁达目光一注,便已看出包袱中的锦盒,无论大小以及盒外棱装的锦缎,
都和早晨兴隆客格伙计送来的那一只,完全一样,这就和楚玉祥互望了一眼。
杜永走到厅上,朝那汉子含笑道:「何爷,敝局总镖头出来了。」
那姓何慌忙站起身来。
陆长荣抱抱拳道:「在下陆长荣,不知何爷有什么见教?」
姓柯的汉子连忙抱拳道:「陆总镖头,在下久仰得很。」
陆长荣一抬手道:「贵客请坐,兄弟还没请教贵姓大名?」
两人落坐之后,姓何的汉子道:「在下何全发。」
陆长荣道:「原来是何掌柜,方才兄弟听敝局杜管事说。何掌柜是来投保的,
不知是什么东西?」
何金发伸手一指桌上包袱,说道:「就是这只锦盒。」
陆长荣目光瞥过包袱中锦盒,随即朝站在门口的林仲达投来。这一眼是暗中
询问二师弟,这只锦盒和早晨兴隆客枚伙计送来的是不是一样?
林仲达当然懂得大师兄的心意,暗暗朝他点了点头。
陆长荣一手摸着下巴,沉吟道:「不瞒何掌柜的说,敝局虽是昨天开的门,
只是镖头和趟子手,人手尚嫌不足,本来是要过几天等人手够了才做生意,但你
何掌柜是敝局复业第一个上门的主顾,好在东西不大,敝局总不好把生意往外推,
只是兄弟想知道这锦盒放的是什么东西?何掌柜要敝局送往何处?才好议个价钱?」
何金发道:「总镖头说得是,这只锦盒,原是一个朋友寄存在在下之处,里
面好像是贵重的首饰,最近他捎个信来,女儿下个月要出嫁,叫在下托人给他送
去,在下因锦盒中存放的既是饰物,不好随便找人送去,万一失落了,在下就无
法交代,所以要来麻烦贵局……」
陆长荣道:「令友住在哪里?」
何金发道:「敝友姓竹、住在芜湖竹丝港竹家村。」
陆长荣道:「何掌柜的意思,就是要敝局把它送到竹家村了?」
何金发道:「是的,敝友在信上说,运费等锦盒运到之后,由他支付,在下
想请教总镖头,不知保费多少?在下可以先付半数。」
陆长荣微微一笑道:「保费是要看了盒中东西,才能开价,这是镖行的规矩,
照价抽取二分。」
何金发为难的道:「总镖头的意思,还要打开来看么?」
陆长荣点头道:「不错,这是咱们镖行的规矩,凡是托保之物,必须件件点
交,敝局才能出字据给你,那就请何掌柜打开盒子,兄弟才能估个价,如有失落,
敝局方可照价赔偿。」
何金发道:「这个……敝友寄存之时,也没有打开过……」
陆长荣道:「方才兄弟说过,这是镖行的规矩,何掌柜若是不肯打开来,敝
局就无法接受何掌柜的委托了。」
何金发似乎举棋不定。
站在门口的林仲达、楚玉祥听得心头不禁暗暗着急,两只锦盒,完全一样,
已可证明此人显系贼党一路,他不肯打开,大师兄说出不能接受他的委托,他就
可以提起包袱走了。
何金发只迟疑了下,终于点头道:「好吧,总镖头既然说非打开来不可,这
是镖行的规矩,在下看来只好遵办了。」
说着,站起身,解开包袍,里面是一只四方的锦盒。
这回林仲达、楚玉祥都看清楚了,和早晨贮放人头的锦盒,果然一模一样,
只是这只锦盒上多了一个小小铜锁。
何金发从身边取出一个钥匙,打开铜锁,然后掀开了盒盖,说道、「总镖头
请点仔细了。」
锦盒之中,贮放的果然是贵重饰物、珠花、串练、手镯、指环等,珠光宝气,
不下二十几件之多,折含时价当在万两左右。
陆长荣要杜永开列了一张清单,签了收押,然后又一一放入锦盒之中,由何
金发锁上了锁。
何金发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庄票,随同钥匙,和送交地点及收件入
的姓名,一起交到陆长荣手中,说道:「一切拜托总镖头,不知贵局几时可以送
去?」
陆长荣道:「敝局既然接下来了,三天之内,就可动身。」
何金发道:「那么在下不知什么时候来听回信?」
陆长荣道:「此去芜湖,并不算远,何掌柜半个月之后来取回条好了。」
何金发拱拱道:「如此多谢总镖头了,在下告辞。」
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林仲达朝杜永低低说了几句。杜永点点头,急忙往外行去。
楚玉祥道:「大师兄,方才小弟心里很急。」
陆长荣含笑道:「为什么?」
楚玉祥道:「大师兄说:他不肯打开来,咱们就不能接受,万一他提起包袱
走了呢?」
陆长荣笑道:「咱们开的是镖局,他不肯打开来,咱们总不能强人所难,硬
要他打开来不可,他如果提起包袱走了,那就证明他作贼心虚,咱们不会派人跟
踪他吗?」
林仲达道:「小弟已要杜永派人去跟踪他了。」
陆长荣问道:「这锦盒真和早晨送来的一样吗?」
林仲达道:「简直一模一样。」
陆长荣笑道:「但他锦盒中装的并不是人头。」
林仲达道:「所以小弟觉得奇怪。」
陆长荣笑道:「这种锦盒很普通,到处都可以买到,二师弟就是多疑。」
林仲达道:「小弟虽然说不出他那里不对,但总觉得这两只锦盒未免太巧合
了,事情不无可疑。」
陆长荣交代杜永将锦盒收放到帐房里去。
现在已快是上灯时分,鹰爪门七个门人,始终没有消息。杜永派出去的趟子
手却回来了。
杜永把他叫到帐房里,问道:「你盯着他去了什么地方?」
趟子手道:「回总管事,这姓何的出了咱们镖局,就在几条街上兜着圈子,
小的怕被他溜了,一直跟在他后面……」
杜永道:「有没有被他发觉?」
趟子手道:「没有,小的就是没有总管事交代,这点门槛也是有的,盯一个
人,那能让他发现?」
杜永问道:「最后你在哪里看他落脚?」
趟子手道:「南城兴隆客栈。」
杜永听得一怔,说道:「会是兴隆客栈。」
一面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第二进膳厅已经开饭了。上首一桌阮老爷子、阮传栋、丁盛、裴允文和陆长
荣、林仲达、楚玉祥等已围着坐下,只有两位姑娘英无双、裴畹兰还没有来。
大家正在谈论着刚才有人投保锦盒之事。
杜永匆匆走入,一直走到林仲达身边,低低的道:「回副总镖头,徐德生已
经回来了,那点子就住在南城兴隆客栈里。」
林仲达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大概是踩盘来的了。」
话声未落,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走入朝林仲达、楚玉祥两人道:「二位副总
镖头,东方镖头和蓝镖头逮来了一个人。」
林仲达间道:「他们逮来了什么人?」
那趟子手道:「小的听说是一名奸细。」
裴允文站起身道:「他们两个真是胡闹,林兄,咱们快出去看看。」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英无双、裴畹兰两人押着一个小贩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裴畹兰还在叱喝着:「还不走得快些,大爷肚子已经饿啦!」
英无双接着道:「你一路上走的要死不活的,以为你同党看到了会来救你,
现在到了咱们镖局里,你敢有半点倔强,大爷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一路嚷着已经穿行天井,进入膳厅。
裴允文朝他妹子说道:「你们怎么把人弄到镖局里来了,咱们又不是官府,
怎么可以随便逮人?」
裴畹兰哼道:「你不知道这厮多可恶,一路尾随着咱们,不是贼党,他盯我
们干么?」
英无双道:「其实是他自己不好,我们故意在大街上兜了一个圈子,他还紧
跟着不放,蓝兄回过头去,问他谁叫他盯我们的,他还发横呢,说什么大街上人
人可走,又不是我们买下来的?蓝兄说:你喜欢跟,就跟我们回镖局去,一下点
了他三处穴道,其中一处点了猛咳不已,他才连连告饶,蓝兄要他走在前面,到
了镖局,才给他解了穴道。」
阮伯年洪笑一声道:「二位小兄弟做得对,遇上江南分令的人,不逮他回来,
难道当面就轻易放过了不成,来、来,你们且坐下来,先填饱肚子,再慢慢的问
他不迟。」
一面挥挥手道:「杜管事,先把他押下去。」
杜永要两名趟子手把那小贩押了下去。
大家就各自落坐,席问谈论的话题,当然是两件事,一是投保的那只锦盒、
二是逮住的这个人。
丁盛笑道:「阮老爷子门下有七个人下至今落不明,咱们正愁找不到主子,
现在他们自己送来了两条线索,岂不正好,这两件事,并起来还是只有一件,但
咱们仍可分作两件来办。」
林仲达道:「丁大哥想必已经有了腹案?」
陆长荣笑道:「丁兄是太湖的总堂主,江湖上的事,见多识广,这还用说,
咱们听丁兄安排就是了。」
丁盛道:「总镖头好说,第一、那何金发落脚在兴隆客栈,咱们今晚就到兴
隆客栈去踩踩盘,看他有何举动,和些什么样的人来往,他如果夜间出来,就盯
住他,第二、咱们这里是镖局,东方兄弟、蓝兄弟二位随便把人逮来了,这可不
大方便,待回可由林老弟以副总镖头的身份,去问问他,顺便不妨告诉他咱们镖
局今天收到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在暗中侦查,他如果不想吃官司的话,就该
老老实实的说,如果他真要没有嫌疑,就把他放了。」
裴畹兰抢着道:「丁大哥,这人明明是贼人一党,怎可轻易放他?」
英无双也正要开口!
裴允文道:「丁兄还有下文没说出来呢,你们别打岔。」
丁盛朝英无双、裴畹兰笑了笑道:「我方才说了,咱们是镖局,他不肯说,
又能把他怎么样?严刑逼供?放了他,让他给咱们带路不好吗?」
陆长荣笑道:「丁兄果然高明,咱们就这样办。」
英无双道:「丁大哥,这两件差使,我和蓝兄(裴畹兰)总要分一件吧?」
丁盛笑道:「你们两个逮来了一个奸细,已经立了头功,晚上这两件事,没
有你们的事了。」
裴畹兰道:「丁大哥,这人是咱们逮来的,当然还是咱们盯他了。」
「不!」
丁盛道:「你们两个,人家已经认得是咱们镖局的人了,盯他的人,可不能
让他认出来,必要时,还可以再把他逮住,那时就要用上点手法,不怕他不说,
所以你们两个就不能去了。」
裴畹兰道:「那你要派谁去呢?」
丁盛笑道:「你们如果觉得闲着没事做,倒也不妨去活动活动手脚……」
英无双喜道:「丁大哥,你要我们做什么事?」
丁盛道:「方才我不是说有两件事吗?现在咱们不妨来分配一下人手,总镶
头、林老弟,这里认识的人多,当然不能出去,阮兄、裴老弟,也留在这里,因
为今天有人来投保了,这当然是对方的阴谋,虽然保的东西数目并不大,但万一
丢了,镖局招牌岂不砸了,所以镖局中也该有留守的人。」
阮传栋笑道:「丁兄不让咱们去,还说了一番大道理出来。」
阮伯年道:「丁老弟说的确是经验之谈,你们年轻人只知去凑热闹,丢了锦
盒,东海镖局刚复业,这招牌如何砸得起?」
丁盛又说道:「现在先说到兴隆客栈去踩盘,可由赵雷先去,由我和楚兄弟、
东方兄弟、蓝兄弟四人随后接应。林兄弟释放了那个小贩之后,由孙风跟着他,
李云跟在孙风后面去打接应就够了。」
他说出来了,大家自表同意。饭后,丁盛悄悄的嘱咐了赵雷几句,赵雷立即
起身,回房换过衣衫,先行走了。
裴畹兰问道:「丁大哥,咱们什么时候走呢?」
丁盛笑道:「还早着呢,夜行人那有这么早就出动的?」
却说林仲达一个人来至后进,跨进一间幽暗的屋中,两名趟子手坐在长板凳
上,看守着那个小贩的模样的人。
林仲达道:「你们出去好了。」
两名趟子手依言退出。
林仲达点起了油盏,伸手替他拍开被制的穴道。
那小贩目光一动,看到暗沉沉的屋中,只有林仲达和他两人,不觉暗暗吃惊,
一面说道:「你们这里是东海镖局,不是什么衙门,你们无缘无故把我掳来,究
竟想做什么?」
林仲达看他嘴上说得很硬,脸上却已流露出怯意来,不觉朝他微微一笑道:
「在下想问你几句话。」
小贩道:「你们私设刑堂,想严刑逼供吗?」
林仲达笑道:「这里像设了刑堂吗?」
小贩道:「那你想问什么?」
林仲达说道:「在下林仲达,是这里的副总镖头,今天早晨,咱们收到一个
锦盒,里面装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小贩道:「我是做小生意的,人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中达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咱们正在侦查之中,你跟踪咱们侦查的人,
朋友自然有很大的嫌疑,你如果不肯实话实说,咱们只有把你送官究办,你是不
是小贩,有没有嫌疑,自有官府会问你的。」
小贩吃了一惊,口气立时软了下来,说道:「林副总镖头,小人一生从没见
过官府,小人只是做小生意的,你副总镖头不认识小人,小人经常在你绸布店门
口做生意,所以认识副总镖头,小人只是从东门来,跟在二位镖头后面,二位镖
头回过身来,就说小人跟踪他们,真的是冤枉的……」
林仲达道:「你说的是真话?」
小贩道:「副总镖头若是不信,可以去间你们绸布庄里阿福,还有许师傅,
他们都认得小人。」
林仲达听他这一说,不觉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贩道:「小人余大中。」
林仲达道:「你怎不早说,好?我相信你,你可以去了。」
小贩连连拱手道:「多谢副总镖头,小人走了。」
林仲达道:「慢点。」
一面朝站在门口的一名趟子手吩咐道:「领他从后门出去。」
那趟子手答应一声,说道:「你随我来。」
小贩又朝林仲达谢了几句,才跟着那趟子手朝后门走去。
小贩离开东海镖局,就像离开了牢笼,脚下加紧,一路疾走,但他走得并不
快,只是和普通毫无武功的人一样。这样穿过两条横街,忽然朝小巷中闪了进去。
他在闪进小巷之时,当然也迅速的朝身后打量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跟踪,
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东海镖局居然会没人盯着自己下来。于是他就低头疾走,忽
然脚下一停,目光朝左右一扫,一下闪进一家后门。
那是一家当铺的后门,他穿过院子,扬长从前门出去。
现在他放心了,就算东海镖局有人跟踪,也被他甩脱了。
他从这家当铺走出之时,早已从身上脱下那件脏兮兮的小贩服装,身上穿的
变成半新不旧的大褂,手中还拿着脱下来的一团衣服,反正你是从当铺大门走出
去的,手中拿着衣服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方才是小贩模样,还弯着腰,好像见人陪笑打躬似的,一副猥琐,如今他腰
干挺直了,衣衫也不一样了,虽然面貌没有改变,人却换了一个样子,就算有跟
踪,也会舍他而去。
(跟踪在后面的人,注意的当然是被跟踪的体型和衣衫,现在都改变了)于
是他施施然走出大街上,转了一圈,现在他已可确定后面真的没人跟踪,这回他
脚下突然加快,一路往南飞奔,不大工夫,就奔近城脚,划手作势,跃登城墙,
迅即回头看去,身后当然没人。
他脸上微露冷笑,再一划手,飞落城外,就放腿急掠,一路奔行而去。
奉命跟踪他的孙风,一身轻功,在江湖上可以说是一流的,虽说你小贩只是
一个三流角色,就算你身手再高,他跟在你后头,你也休想看得到。
因此,从小贩折入小巷,再从当铺前门走出,孙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现在
小贩出了南城,孙风自然也跟了下去。
一会工夫,少说也奔行了二十来里,前面小贩忽然舍了大路,掠入一片松林。
江湖上原有「遇林莫入」的成语,意思是敌人闪入树林,纵然没有厉害埋伏,
但他可以隐身暗处,出手愉袭。孙风艺高胆大,自然不会把区区一个小贩放在眼
里,身形一晃,跟着掠入。
松林并不密,林间还有一条小路穿林而入。孙风堪堪跟入松林,突然前面有
人低喝一声道:「什么人?」
孙风反应何等快速,声音入耳,人已提气长身,悄无声息的跃上附近一颗松
树。
只听前面的小贩已经开口了:「合字,镇三。」
这自然是他们的口号了,孙风凝目看去,松林间果然有四个暗岗,各自隐伏
在树后,要不是对方开口一真还不易发现。
正待纵身掠起,突听身后响起一声轻微的飒然风声,他以轻功出名,耳目自
然十分敏税,不待对方欺近,已经闪开数尺,迅疾回过身去。
那人身法极快,孙风堪堪闪开,他已相继掠到,口中低喝一声:「孙兄,是
我。」
孙风方自一怔,只觉对方声音听来极熟,还没听出这人是谁?
那人已经压低声音说道:「李兄遭人偷袭,伤得不轻,孙兄快随兄弟来。」
话声出口入人已翩然往林外掠去。
孙风听得暗暗一惊,李云是跟随自己身后来的,最多和自己保持十丈距离,
何以自己会没听到他和人动手的声音,再说自己四人,武功都是在伯仲之间,以
李云的身手,也不可能一招之间就伤在人家手下。
但这人已经匆匆返身出林,说的话又不能使人不信,因为李云和自己两人跟
踪小贩,只有镖局中人才知道。
他心念转动之际,人已跟着回出松林,只见那人已掠出去数丈之外,也就跟
着掠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一箭来路,那人果然站停下来,孙风也跟着掠到,这一对
面,自然看清楚了,这人正是东海镖局总镖头陆长荣。
他没待孙风开口,就伸手一指路旁卧地的人,说道:「兄弟是怕对方可能另
有阴谋,赶来支援二位的,不想刚追到这里,就发现李兄中人暗算,卧地不起,
似乎伤得不轻,才要孙兄赶快回来……」
孙风目光一注,躺卧在地上的不是李云,还是谁来?心头不由一惊,只要看
他卷伏不动,分明伤势极重,急忙走上一步,蹲下身去,口中叫道:「李兄,你
……」
话声未荣落,陆长荣也跨上一步,到了身边,一掌朝孙风背后拍落。
孙风为人机警,陡觉背后寒风袭体,蹲着的人立即就地一个打滚,滚出去四
五尺远,避开了一击。陆长荣一掌落空,口中发出一声阴笑,没待孙风站起,一
个箭步,举手又是一掌追击过来。
孙风是什么人,他身子滚出,早就料到陆长荣会趁势追击,没待对方追到,
左手扬处打出三点暗器,身子又随着滚出去数尺,右手再扬,又打出五支袖箭,
人已一跃而起,从身边取出一柄铁骨摺扇。
陆长荣没想到孙风人还没有跃起,就会抖手打出暗器来,他欺过来的人,来
势何等快速,三点寒星几乎一闪而至,等他发觉,已是不及,急忙挥手一掌,拍
出一记掌风,把三点暗器一齐震飞出去。
这一耽搁,孙风五支细箭又迎面射到。陆长荣一身武功也极为了得,只见从
他身前闪起一片剑光,又把五支袖箭一齐击落。
但他没想到孙风以暗器、轻功,列名敖湖主身边卫士,他的暗器手法,岂会
如此简单?
先前发出三点寒星,只是在措手不及之际打出的。
但他第二次滚出去,已经有了准备,打出五支袖箭,只须一按机簧之劳,没
有什么手法可言,但他右手这一扬,却打出了两支问心钉,因为他人还未站起,
这两支问心钉就是贴地射出,等到了陆长荣身后双肩,五支袖箭正面射去,只不
过是引他注意前面而已。
陆长荣挥手发剑,上身自然要向右侧,打到他左肩的一支擦衣而过,但打到
右肩的这一支却打个正着。
陆长荣堪堪击落五支袖箭,陡觉右肩一麻,肩头就有麻本之感,心中大吃一
惊,眼看孙风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那敢恋战,双足一顿,飞身疾掠,朝松林中
投去。
孙风不知李云是死是活,伤势如何,自然不能舍了李云追去,当下回身走到
李云身边,俯身看去,李云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总算还没有死,一时也无暇多
看,立即双手抄起,一路施展轻功,好赶回镖局施救。
这时初更已过。南城兴隆客栈门首还点着一盏风灯。
客栈门前的风灯,一晚都不熄的。
客栈的两扇大门,虽然已经掩上了一扇,另一扇当然也是撤夜不关的。
但客栈里的客人,都守着两句老话: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时初更已
过,大家当然早已入了睡乡。
只有后进左厢房,灯虽已熄,人却没睡,一个人站在黝黑的房间里,临近窗
下,不时的朝窗外张望,花格子窗上,早已戳了一个小孔,这小孔正面对着小天
井右首一个房间——右厢房。
这人正是赵雷,他在晚餐之后,换了一身长衫,也戴上了一张面具,投宿到
兴隆客栈来的。
他是一个精细的人,这一阵工夫,他已把住在兴隆客栈的十几个客人,姓名、
行业都摸清楚了。
向东海镖局投保一只锦盒的何金发,倒不是假名字,一问伙计就知道,他就
是住在后进的右首厢房之中。据店伙说,他是金陵一家粮行的掌柜,到镇江来,
经常落脚在兴隆客栈的,也是兴隆客栈的老主顾。
那就没有可怀疑的了,金陵的粮行掌柜,和芜湖的粮商自然有往来,他托镖
局把一盒实首饰送去芜湖,那也没错。
赵雷是踩盘来的,但住在兴隆客栈的客人,几乎没有一个岔眼的人。那么只
有一个可能,对方早晨送去的锦盒,是故意说南城兴隆客栈的,主要是转移东海
镖局的目标。
但巧也巧在这里,何金发投保的锦盒,竟会和早晨送去的一只一模一样,而
他又住在兴隆客栈,如果说这是巧合,谁都不会相信。
就算早晨那锦盒也是何金发送去的,那么下午他又拿一只相同的锦盒到镖局
去投保,这又为了什么呢?他怕人家不知道,不去追查,才要自露身份?
这种种都是说不通的事,如果人头真是他送去的,他怎么还会有恃无恐的住
在客栈里不走,赵雷当然是老江湖,但经他仔细的思索了一会,把老江湖也给弄
糊涂了。
他和何金发,两个房间,只隔着一个小天井,他这许时间、一直站在窗下,
隔窗相望,暗中监视着对方的行动。
何金发一直没露面,很可能他已泰然进入梦境。
赵雷又凑着眼睛对面望了一下,时间应该初更已过,这是丁总堂主和自己约
好的时间了。他只是负责监视何金发来的,有什么行动,当然不敢擅自主张,要
丁盛来决定。
于是他直起身,悄悄走近后窗,打开窗户、嗖的穿窗而出,双臂一划,悄无
声息的跃登屋面,再一点足,越过一重屋脊,才飘落地面,这里也是兴隆客栈的
后面,靠近街梢,过去是一片菜畦,右边还有一颗几人合抱的大树。
他刚刚掠过,突听耳边响起丁盛传音入密的声音:「你快上来。」
赵雷腾身飞起,跃上树干,丁盛、楚玉祥、裴畹兰、英无双都在树上。
丁盛悄问道,「姓何的还住在客店里么?」
赵雷点点头,把自己探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丁盛攒攒眉道:「这么说兴隆客店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了?」
赵雷道:「属下认为此人有无可疑,目前还很难说。」
丁盛点点头道:「那么你还是回客店去,不宜打草惊蛇,再看他一天,有些
什么人和他来往,或者他去过什么地方,都要特别注意。」
赵雷道:「属下省得。」
话声一落,正待飞身落地!
楚玉祥口中嘘了一声,低声道:「赵兄且慢,客店屋上出现了一个夜行人!」
大家经他一说,不约而同的凝目看去,楚玉祥说得没错,兴隆客栈屋上果然
正有一条黑影越过屋脊,飘落地面,他走的路线,和赵雷一样。
赵雷轻哼一声道:「看来他是跟踪属下来的了。」
丁盛道:「你们且莫作声,他就是朝这里来的。」
楚玉祥口中轻咦道:「会是何金发!」
他目光敏锐,那人相距还在十数丈外,已可看清何金发的面貌了。
英无双悄声道:「咱们要不要去把他拿下了?」
丁盛道:「他过来了,你们不可出声,更不可轻举妄动。」
那人在这两句话的工夫,已经掠近树下,现在大家都可以看清他的面貌了,
不是下午去东海镖局投保锦盒的何金发,还有谁来?他目光左右环顾,看看没人,
脚下突然加快,一路奔行而去。
丁盛低笑道:「看来咱们不虚此行!」
裴畹兰道:「丁大哥,现在可以去拦住他了。」
丁盛笑道:「拦住他有什么用?他替我们带路不好吗?」
英无双催道:「那就快走了。」
丁盛道:「不用急,谅他也跑不出我们的眼底去,我们也不能一窝蜂的追下
去,此人看来十分狡猾,人多了跟在他后面,容易被他发觉,赵兄,你先跟下去。」
赵雷答应一声,立即飘身落地,远远的缀了下去。
裴畹兰间道:「我们呢?」
丁盛笑道:「我先下去,跟踪赵雷,你们三个只要跟住我就好了,不过要离
开得远一点。」
话声一落,人已随着飞出大树,像一缕轻烟,往北首飞去。
英无双道:「大哥,现在该我们了。」
楚玉祥道:「好,你们跟我来。」
三人飘落地面,眼看丁盛一条入影已经掠出十数丈外,也就远远跟了下去。
裴畹兰道:「这人不知到那里去的,今晚咱们最好逮住他们几个,也给阮老
爷子出口气。」
英无双道:「他到这时候才出来,可见行动十分隐秘,说不定是到江南分令
去的了。」
裴畹兰道:「那么咱们正好把他们分令挑了。」
楚玉祥笑道:「你们好大的口气!」
裴畹兰回头笑道:「有你楚大哥在一起,还怕挑不了区区一个分令?」
前后五人这一路疾奔,不消片刻,已经到了北门城墙,最前面的何金发好像
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他一路奔行,连头也没回一下,其实就算他回过头来,
跟踪他的赵雷,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岂会给他看到?
现在,到了城脚,问金发依然没有回头,双脚一顿,一个人拔身而起,一下
扑上城墙,再一顿足,就往城外跃落。
赵雷跟着飞身页上,跃落平地。眼看何金发依然一路低头关奔,从未回头看
过一下,心中不禁暗暗生疑,心想:「此人一身武功,看去不弱,他从兴隆客栈
起出,要在初更以后,分明行动极为隐秘,江湖上人,应该处处提防,不可能一
路奔行,始终不朝后面看上一眼,这一情形,岂不大悸常情?莫非他有意把自己
等人引到这里来的?」
他虽然起疑,但有总堂主和楚大侠等人跟在后面,料想纵有埋伏,又何惧之
有?
这一阵工夫,又快奔行了二十来里,前面的何金发忽然舍了大路,朝左侧一
片松林闪了进去。
不,他一低头,就像被猎人追逐的野兽,双足一蹬,头前身后,飞快的朝林
中窜入。
赵雷心中暗暗冷笑,同样双足轻点,衔尾追入,但就在这一瞬之间,比他先
一步窜入林来的何金发,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赵雷心头不期一紧,自己奉命盯人来的,这还是跟随楚大侠到镇江来的第一
件差事,竟会把人盯丢了,岂不丢人,心念一动,立即一吸真气,身形如电,朝
林中追入。就在此时,蓦地疾风飒然,有人从身后拍来一掌,劲风嘶啸,出手一
掌就十分凌厉。
赵雷是何许人?他进入松林,早就功凝百穴,耳听八方,岂会中你偷袭,身
子一个轻旋,口中大喝一声,顺掌随着转身之际,已经迎劈出去。
他这声大喝,正是知会后面的人,林中有伏。
双方这一记快逾雷奔,但听蓬然一声,劲风四卷,两个人居然半斤八两,毫
无逊色,各自被震得上身晃动,后退了一步!
赵雷是太湖八卫之首,口中又是一声大笑,身形一晃,一退即发,凌空飞扑
过去,人还未到,双手已在腰间取出双铜,宛如双龙戏水,猛攻过去。这一招当
真有如雷轰电劈,快速绝伦!
那人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赵雷一招出手,岂肯让你缓过手来,乘势追
击,双铜像狂风骤雨般疾卷而出。
那人被逼得在林中连连躲闪,才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奋起迎击,一支长剑剑
光乱闪,剑势开阖,敌住了双锏的攻势。
跟在赵雷身后的丁盛,堪堪扑到林前,就听到赵雷的一声大喝,自然是林中
有伏,急忙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冲入林去。
他身形刚一扑入,陡听有人冷笑一声,一条黑影唆的朝左掠去。
丁盛大喝道:「冤崽子,丁某前面,用不着诱敌。」
跟着黑影追去。
两条人影穿林深入,约莫有一箭之遥,前面黑影忽然转过身子,站停下来。
丁盛追去的人也立即站住,目光一注,只见那人身穿一袭青衫,腰佩红穗长
剑,但头脸却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目光炯炯朝自己投来,冷森的道:
「你是太湖过江龙丁盛?」
丁盛大笑道:「不错,丁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正是丁盛,阁下呢?你自
己说吧,这般见不得人?连头脸都要用黑布包起来?」
蒙面青衣人冷声道:「咱们要找的是东海镖局,和太湖帮无关,丁朋友似乎
用不着淌这场浑水,依在下相劝,丁朋友立即回转太湖,免伤双方和气。」
丁盛大笑道:「阁下要丁某退出这场是非,总该亮亮你的身份,阁下不肯以
真面目示人,咱们有什么和气可言?」
蒙面青衣人嘿然道:「丁朋友这么说,咱们就没有好说的了。」
丁盛道:「阁下不肯取下蒙面黑布,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蒙面青衣人冷然道:「丁朋友可知和咱们作对的后果吗?」
丁盛目射精芒,大笑道:「阁下是江南分令的人?咱们作对也不是今晚开始
的了,来来,丁某这就伸量伸量和你们作对的后果!」
话声出口,锵的一声掣出剑来。
蒙面青衣冷笑一声,翻腕抽剑。
就在此时,丁盛陡听身后一阵刷刷轻响,不用回头,就可听出有三个人一齐
朝自己围来,这就侧退半步,目光一动,就发现果然有三个人品字形欺到身后。
林中光线幽暗,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他们手中扑刀闪着蓝芒,分明淬过剧
毒。不觉仰天大笑一声道:「原来你们想倚多为胜,丁某就以手中长剑,会会你
们这些江南分令的么魔小鬼。」
话声出口,人已一扑而上,手中长剑呼的一声,一道匹练,疾快无伦朝蒙面
青衣人劈去。
这一剑剑光如轮,势道劲急,蒙面青衣人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下飘飞开去。
那三个使扑刀的汉子一见丁盛出手,也立即挥刀扑攻过来。自己硬打硬砸的,
因此这一剑剑势虽盛,其实只是一记虚招,他的主要对象还是身后使刀汉子,剑
势未尽,突然一声大喝,身形飞旋,带转剑势,剑光猛地朝三人回扫过去。
三个人挥刀扑来,骤见他剑使「横扫三军」拦腰扫到,一时收刀不及,各自
被逼得后退了一步。
丁盛大笑道,「原来江南分令,都是些酒囊饭袋,连敢接丁某一剑的人都没
有。」
他对敌经验老到,蒙面青衣人飘飞开去。自己才向三个使刀汉子扫出去的,
那么在自己扫出这一剑的时候,也正该是蒙面青衣人发剑的时候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蒙面青衣人果然疾欺而上,抖腕发剑朝他刺来。
丁盛故作不见,直等他刺出的长剑,快要接近,他朝三个使刀汉子是往右扫
去的,现在手腕突然又向左回扫过去。
他这一下拿捏得极准,长剑一来一去,快若闪电,等到蒙面青衣人剑势点到,
他长剑也正好回扫到身前,两支长剑乍然撞在一起,只听一声锵然剑呜,飞起一
串火花,丁盛屹立不动,蒙面青衣人却被震退了一步。
但青衣人刚被震退,三个使扑刀的同时呛喝一声,又挥刀攻上。
先前丁盛还以为蒙面青衣人功力必然高过三个使刀的,因此对三人并没十分
注意,这回三人一扑而上,卷起三道凌厉刀风,虽是各攻各的,招式也各不相同,
但他们身法步法,竟似互相配合,一刀出手,第二、第三刀接连攻来。
蒙面青衣人也一退即上,挥剑加入。
刹那之间,一片刀光剑影,围着丁盛涌起。丁盛也奋起神威,一支长剑大开
大阖,力敌四人,毫不稍让。
在他们附近一二丈内,粗如儿臂松树,纷纷被划过的刀光剑芒削断,枝干纷
飞,杀得天昏地暗,敌我难分。
楚玉祥、英无双、裴畹兰三人跟在丁盛后面,掠入松林,丁盛已被蒙面青衣
人引开,是以入林之初,并没有人袭击。
裴畹兰侧耳一听,伸手拉了一下英无双的衣角,悄声道:「我们两人一路,
去找几个贼人,活动活动手脚。」
英无双道:「对,这片林中多来上几个贼人才好。」
两位姑娘话声甫出,突听有人发出阴森的笑声,说道:「咱们已在这里恭候
多时,你们不用走了。」
声音十分低沉,但他话声一落,树林间忽然闪出二个人影。
楚玉祥走在前面,心头暗暗一惊,他们已经和自己立身之处相距不过两丈,
自己竟会一无所觉,凝目看去,这两人都是一身青衫,头面蒙着黑布,只有两个
眼孔闪着炯炯神光,并肩站在前面。
楚玉祥听到赵雷的喝声,是在松林深处的左首,接着又响起丁盛的笑声,却
在松林的右首,心中不禁一动,忖道:「赵雷和丁大哥,分别被他们引开,如今
又有两个蒙面人拦住去路,分明是早就设好了埋伏,把自己几人引来的了!」
心念转动,陡地剑眉一竖,喝道:「你们大概是江南分令的人了,只可惜你
们只有两个人,还拦不住我楚某。」
英无双抢着道:「大哥,这两个人用不着你出手了。」
裴畹兰道:「对,大哥,你别出手,瞧我和英兄弟去把他们打发了。」
两人随着话声,呛呛剑鸣,两条人影已经一左一右疾掠出去,剑先人后,轿
声喝道:「小贼亮剑呀!」
剑光已分向两人奔去。
那两个蒙面青衣人动作极快,英无双,裴畹兰双双欺近,左首一个冷笑一声:
「原来是两个丫头片子!」
两人同时抬手抽剑,发剑迎击。
英无双怒声道:「你才是丫头片子,臭小子!」
她口中说得像连珠一般,没待对方攻到,身形飘飞,刷刷两剑,疾划出去。
左首蒙面人刚发了一招,本是和她抢攻的剑招,出手也并不算慢,但不知怎
的,良己堪堪递出,对方又是两剑急刺过来,他简直连还手的时间都没有,急忙
吸气后跃。
英无双最近已把大哥教她的十二式剑法都练熟了,一剑出手,剑势连翩,宛
如灵蛇乱闪,那蒙面青衣人一连被逼得后退了四五步。
英无双脚下忽然一停,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老是后退作甚?像你这样的
脓包,也算是埋伏了,本公子……」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觉身后疾风一飒,从两棵大树后面,闪出三条人影,一
声不作,抡刀就砍。
对面蒙面人也在此时大喝一声,长剑抡动,欺身直上,挥剑攻来。
原来他连连后退,是因为大树后面还伏着三个帮手。
英无双身形一晃,避开三人的袭击,冷笑道:「你们再多来几个,本公子也
不在乎。」
你别小看了蒙面青衣人,他剑势展开,长剑忽刺忽劈,招式极为诡异,那三
个使刀汉于两柄扑刀,闪着蓝芒,卷起冷厉刀风,攻势凌厉猛烈,即使是一流刀
手,也不过如此。
以四人围攻一个,自然凶厉万分,但他们遇上的对手,却是英无双,使出来
的剑法,又是绿袍神君的十三式,威力之强;非同小可,任你们一剑三刀攻势如
何凶猛,她皓腕挥动,剑光连闪,居然以一敌四,还使得挥洒自如,越打越有精
神,连左手「九阴神功」都不敢使出来,怕一下击伤了对方,自己就没人好动手
了。
裴畹兰向右掠出,挥剑攻向右首蒙面人,剑势乍发,就被对方挥出的一剑拦
住,响起「当」的一声金铁交鸣,蒙面人突然倒飞出去一丈来远。
裴姑娘只当自己出手一剑,就把人家击退,口中一声娇叱:「你还往哪里走?」
纵身飞扑过去,人还未到,抖手发剑,一片错落剑花,迎面像扇面般展开。
蒙面人冷笑一声:「小丫头,你是找死!」
他退后一丈正是早就预先走好的动手之处,四周松树,业已砍去,足有一二
丈见方,这回不再退让,随声发剑,剑势像长虹乍现,直向裴姑娘一片错落剑花
劈来。
在这同时,裴畹兰身后,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三个手持扑刀的汉子,品字形
围了上去。
江南分令果然在这片松林中调集了不少人手,好像早就知道楚玉祥等一行有
五个人,也早就分配好了人手和场地一般!
楚玉祥因两位妹子抢着出手,自己只好站停下来,那知双方甫一接触,对方
两人就连连后退,他们在松林之间,果然埋伏了人手,这一瞬间,就从英无双、
裴畹兰二人身后闪出六个使刀的汉子来。
他知道英无双练成「九阴神功」又学会了绿袍师父十三式剑法,敌人再厉害,
也伤不了她,但裴畹兰可不同,自己虽没看到过她武功如何,但以一敌四,可以
想得到绝非对方的敌手。
心中想着,就朗笑道:「江南分令当真都是无耻之徒,倚多为胜,算得了什
么?」
正待飞身赶去,陡听一声阴森的冷笑,传入耳中,一道人影,挟着一道凌厉
劲风,奇快无比的朝自己当头扑落!
只要听此人笑声低沉而阴,但人耳铿锵,显然是一个劲敌,这人,也正是刚
才发话之人!
楚玉祥心急裴畹兰不是对方敌手,万一有个失闪,自己如何对得起裴老爷子?
他连扑下来的人影还没看清,右手业已闪电朝上拍出一掌,人也吸气长身,朝裴
畹兰身后虹射而去。
但听「砰」然一声,两股劲气交击,发出闷雷似的暴响,扑落的那人,等到
飞身落地,楚玉祥早就飞掠出去。
这落到地上的人,竟是一个骨瘦如柴,脸色焦黄,咀上留站两撇花白胡子的
老者,他几乎不敢相信楚玉祥在自己扑落之时,只挥手拍出一掌,掌势出手,人
已飞走。他掌劲居然还会在原地,硬接了自己一掌。(一般情形,人已飞走了,
拍出的掌力也自然消失)一时双目金芒飞闪,沉嘿道:「小子好快的身法!」
裴畹兰身后出现的三个持刀汉子正好品字形围了上去,三柄扑刀抡处,三道
刀光闪起幽晴的蓝芒,朝裴畹兰身后和左右两侧攻出。
突然间在裴畹兰身边多出了一条人影,人影手上忽然扬起一道雪亮的寒光,
但听接连三声「嗒」「嗒」「嗒」轻响,三个汉子手上的淬毒扑刀立即为之一轻,
原来已被人家齐中削断。
这一眨眼之间,就起了这大的变化,当真是令人目不暇接,三个使刀的连人
家影子都没看清,手中扑刀已被削断,总算他们武功不弱,立即上身一仰,往后
暴退出去。
第13章诡计多端
就在他们暴退之际,另一条人影疾逾飞鸟从林梢飞落。
不,他是疾逾鹰隼朝削断三个汉子手中扑刀的入影当头扑落,人还未到,一
道凌厉无匹的狂飚,已笼罩一二丈方圆,朝那人影当头罩落。
从三个持刀汉子品字形在裴畹兰身后出现,到扑刀被削,和另一道人影挟着
强猛掌风凌空飞击,前后之间,不过是电光石火般事。
那削断三个持刀汉子手中扑刀的是楚玉祥,凌空朝楚玉祥当头扑来的则是那
个骨瘦如柴的白髯老者。
楚玉祥堪堪站停,就发觉一道令人窒息的掌风迎面劈来,不觉目光一凝,朗
笑道:「阁下这是第二次偷袭了!」
左掌翻起,凌空拍去。
方才他曾和白髯老者对过一掌、那是他在掌势出手之后,人已纵身朝这里飞
来,只能说是挥了一掌就走,还是和白髯老者株两悉称。
这回他看白髯老者第二次偷袭,心头不觉微有怒意,挥手发掌,掌上力道自
然也加强了许多。
但白髯老者也因楚玉祥拍他一掌,纵身就走,掌力之强还和他打成平手,心
中自然大是不服,你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老夫掌上,下过几十年苦功,难
道还会比不过你?
因此,他人虽凌空扑来,但这一掌上,几乎已用上了八成力道。要知他人在
空中,力道无处着实,能使得出八成功力,已非普通人所能办到了。
这回如果双方同样用上八成力道,当然是楚玉祥占了便宜,一个在空中无处
着力,一个双足站椿,往上迎击,但听蓬然一声大响,楚玉祥凛立不动,白髯老
者扑落的人忽然腾空而上,连翻了两个筋斗,才落到地上。
这一瞬间,只见他双目精芒乱闪,几乎惊讶欲绝,凭他数十年修为的功力,
这八成力道,武林中能够接下来的人,只是为数不多,这小子只不过二十出头年
纪,那来这么深厚的功力?口中蓦地厉笑道:「好,好,你再接老夫一掌!」
他两次发掌,都被楚玉祥接下,这一掌上,自然凝聚了十二成功力而发,一
只鸡爪般的手掌,掌心微凹,缓缓朝楚玉祥推来,掌势出手,五根手指和微凹的
掌心,杀那间变成灰自的枯骨一般,简直灰白得毫无生气,不橡是活人的手掌。
这是「白骨爪」已经不能算是掌功了,但也有人称之为「白煞掌」「白骨爪」
是白骨门的独门功力,也只有白骨门的人才能练习。白骨门的人,很少涉足江湖,
也从没有介入江湖恩怨。那是因为白骨门门规极严,但也决不允许门下弟子遭任
何人的欺侮。
你如果和白骨门结了仇,除非你把白骨门的人统通杀戮殆尽,否则总会有人
取去你的性命。因此江湖上人瞧到白骨门,就会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楚玉祥当然不知这些,你挥掌击来,我就挥拳迎击。这是第三掌,他使出来
的也正好是绿袍师父「三刀、十三剑」的第三刀。
「三刀」其实只是掌法而已,掌而曰刀,它的犀利自然可想而知。
正因这一掌上,两个人都动了真怒,一个掌上使出十二成力道,一个也出了
全力!
绿袍神君只传了楚玉祥「三刀、十三剑」这三刀也可以说融合各门各派的掌
功精华浓缩而来,威力之强,自不待言,这下两人掌势甫发,四周空气立受挤压,
向四外涌出,接着响起一声嗤的轻嘶。
楚玉祥右手直竖如刀,一股锐利无匹的掌锋,一下把白髯老者如抓如推的劲
力,像裁纸一样,当中剖开,乘势直入,等到白髯老者发觉不对,再待撤招,已
是不及,一条右臂如被利刃劈开,真气骤泄,立时垂了下去。
这一下不禁使白髯老者大吃一惊,厉声喝道:「姓楚的小子,你给我听着,
废臂之仇,涂某自会找你算帐,咱们后会有期。」
楚玉祥听说自己废了他一条臂膀,心头大感惊异,但人家说出狠话来,不觉
大笑道:「阁下有本领只管找我好了,你和江南分令沆瀣一气,两次向楚某偷袭,
又怪得谁来?楚某连江南分令都不放在心上,何在乎你区区一个糟老头?要找楚
某,随时候教。」
在他说话之时,白胡老者已经双足一顿,划空飞去。
楚玉祥目光一注,发现和裴畹兰动手的蒙面青衣人剑势开阎,着着进逼,裴
姑娘一支长剑已只有招架之功,还手无力,口中大喝一声:「江南分令的贼子,
今晚饶你们不得!」
身形一晃,倏然朝剑光中欺入,右手寒螭剑闪电削出,嗒的一声,已把对方
长剑齐中削断,左手同时一记擒拿手,朝蒙面人右腕抓去。
那蒙面青衣人武功也自了得,右手长剑只和人家寒光乍接,忽然一轻,心知
不对,「急急往后跃退。
那知裴畹兰一直受制于人,心里又气又急,楚玉祥一剑削断对方长剑,攻势
顿解,她立时反守为攻,长剑顺手疾刺而出。
她出手极快,蒙面人退得也不慢,但因楚玉祥抓他右腕之故,他身子向左一
侧,正好被剑尖划过,左肩登时血流如注,他那敢稍停,双脚一顿,穿上树林。
裴畹兰清叱道:「看你还往那里逃?」
正待纵身扑起!
楚玉祥忙道:「蓝兄弟,不用追了,你帮东方兄弟,收拾贼人,再去支援丁
大哥,我找赵雷去。」
英无双一支长剑力战四人,愈打愈觉得心应手,使得寒光飞闪,盘旋生风,
三个使刀的纵然联手合击,还是处处被逼,连连退闪。
其中最难堪的还是蒙面青衣人,平日自诩剑法无敌,如今自己这边共有四人
之多,对方只有一人,不但无法把他拿下,竟然连对方层出不穷的剑招,都接应
不暇,但武术一道,就是如此,你比人家差了一着,胜固无望,就是想扳回颓势,
都难如登天,空自愤怒填膺,不住的发动攻势,还是徒劳无功。
就在此时,只听裴畹兰的声音喝道:「东方兄弟,我来帮你。」
人影一晃,一道剑光匹练般加入。
英无双笑道:「蓝兄,我只是逗着他们替我喂喂剑招的,真要伤他们的话,
早就叫他们全躺下去的。」
裴畹兰道:「楚大哥赶去接应赵雷了,我们那就快些把他们收拾了,还要去
支援丁大哥,别再耽误时间啦!」
蒙面青衣人正在怒火迸顶之时;听了两人这番话,当真把他激得七孔生烟,
口中大喝一声,长剑突然使了一招「疏影横斜」朝裴畹兰疾刺过去。
他方才剑势守得极密,尚且没有反击的机会,此时舍了英无双,朝裴畹兰攻
去,他这一旋身,岂非露出一个极大的空隙?英无双左手一挥,拍的一声击在他
肩头之上。
要知他用剑和四人搏斗,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让「九阴神功」运上剑身,为的
是可以和他们多打几招过过痛,如今拍出去的既是左手,直接拍上对方肩头「九
阴神功」自然应手而生。
那蒙面青衣人骤觉右肩如被一块寒冰贴到肉上,奇冷澈骨,整条右臂再也无
法动弹,手中长剑登时当的一声堕落地上,差幸他见机得快,赶紧一吸真气,长
身拔起,窜上树林。
英无双笑道:「如何,本公子真要出手,你们谁都躲闪不开!」
刷刷两剑,刺向两个使刀汉子,左手又是一掌朝另一个拍去。
她左手拍出,就有一道寒风应掌而生,那使刀汉子只觉寒风扑来,几乎连气
都透不过来,要待闪避,被裴畹兰一剑刺中左腰,身子疾转,跟着又是一脚,踢
在他「委中穴」上,那汉子只「啊」了一声,就扑倒在地。
另外两个汉子睹状大惊,急撤刀后跃。
英无双那肯让他们逃手去,冷哼一声:「你们两个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一下纵身扑起,右手挺剑,左手拍掌,人如风飘,一下追到两人面前。
两个使刀汉子自知不是对方敌手,但人家追扑过来,他们自然也要抵抗,这
叫做如虎负蜗,两人同时暴喝一声,两柄扑刀蓝光乍现,急劈而出。
但就在扑刀出手,一道奇冷寒风业已迎面涌到,澈骨寒气透体而入,两人不
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襟,英无双长剑一拨,当当两声,扑刀堕地。
裴畹兰双肩一晃,欺了上来,出手点了两人穴道,笑道:「这下拿住了三个!」
英下解
了。」
白圭子道:「楚少侠,慢点,贫道要问问他,暗算贫道和宁老施主,是什么
人支使的?」
葛真吾目光一注,问道:「我并没命你去暗算白圭道长二位,这是谁的主意?」
严铁桥躬身道:「这是秦总管交代属下的,在令主未来以前,副令主和属下
都是听命于秦总管的。」
葛真吾哼了一声道:「去偷袭东海镖局,也是她的主意吗?」
严铁桥低头道:「是的。」
白圭子道:「葛令主,贫道要把严铁桥带回双环镖局去。」
葛真吾看了楚玉祥一眼,徐徐说道:「今晚江南分令已经一败涂地,在下还
能不答应吗?不过在下希望和楚贤弟单独一谈,暂时留下来,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楚玉祥道:「在下黄夜前来,原是有事找令主来的,自然要和你单独一谈了。」
白圭子道:「那么贫道和宁老施主先告辞了。」
楚玉祥走过去朝严铁桥肩头一拍,说道:「好了,你已经没事了。」
白圭子却举手连点了严铁桥三处穴道,一面朝楚玉祥打了个稽首道:「楚少
侠回去,希望转告阮老施主,咱们两家是误会,明日午前,贫道当押同孽徒前去
东海镖局赔罪。」
说完,和宁乾初押着严铁桥往外行去。
葛真吾举手道:「贤弟请随愚兄来。」
楚玉祥没有说话,随在他身后走去。
葛真吾领着他走出厅前,然后又向左绕去。
这时天色已快近五更,园中二片黝黑,两人默默的穿林而行,一回工夫,来
至一座小楼前面。
葛真吾举步走上石阶,推开一扇木门,说道:「贤弟请进。」
屋中有着灯光,葛真吾依然走在前面,领着楚玉祥走人一间布置精雅的小客
室,才抬抬手道:「贤弟请坐。」
一面举掌轻轻拍了两下。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出,看到室中站着的楚玉祥,不觉微微一怔。
葛真吾吩咐道:「你去沏两盏茶来。」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葛真吾朝楚玉祥含笑道:「贤弟请坐呀!」
楚玉祥依然站着不动,说道:「我是有一件事来告诉葛令主的,令主手下的
副令主,和今晚夜袭敝局的人,悉数被敝局留下……」
葛真吾含笑道:「这个愚兄已经知道,愚兄奉令担任令主,正在金陵,闻讯
赶去,原想调停两家误会,差点伤在九阴神功之下,还是铁老把我救回来的。」
楚玉祥道:「令主知道就好,我夤夜来见令主,是希望和令主交换人质来的。」
「人质?」
葛真吾一怔,问道:「贤弟是说贵局也有人落在咱们手中?」
楚玉说冷笑一声道:「葛令主还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刚说到这里,那青衣使女已经端着两盏茗茶送上一葛真吾一抬手,含笑道:
「贤弟请坐下来再说不迟。」
一面回头朝青衣使女吩咐道:「你去站在外面。」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很快的退出。
第18章兄弟情深
葛真吾看他依然站着不肯落坐,不觉淡淡一笑,伸过手来,拉着楚玉祥的手,
柔声道:「贤弟,愚兄和你一见如故,结为盟兄弟在先,在这里接任令主在后,
我们就算是敌人,也总有一份手足之情,这里是愚兄住的地方,我邀你到这里来,
因为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你总该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了,来,别使性子了,快
坐下来,我们兄弟一场,明天我就要离此而去,今后我们能不能见面,都不知道
了,你该相信愚兄才是。」
他说到最后几句,似是颇为感伤,连口气也带着黠淡之音!
楚玉祥终于在椅上坐下,抬目道:「你明天要走了?」
葛真吾强颜一笑道:「愚兄刚来接事,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江南分令手
下,全军尽覆,愚兄这令主还能耽得下去吗?」
他口气一转,注引问道:「贤弟方才说的人质,究是何人?」
楚玉祥道:「你真的不知道?」
葛真吾道:「愚兄还会对贤弟说谎不成?我总记得咱们在酒楼相逢之时,正
是愚兄衔命前来,担任江南分令令主,不瞒贤弟说,愚兄接任令主之后,一直住
在金陵,这里原由副令主主持,被你破去一身功力的秦大娘,是江南分令的总监,
愚兄没来以前,由她全权负责。所以愚兄事前实在一无所知,直到今天傍晚,接
获秦大娘飞鸽传书,要愚兄赶来支援,愚兄才知咱们已和东海镖局启衅,才匆匆
赶来,怎么会知道咱们掳了贵局什么人?」
楚玉祥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就把有人假冒大师兄陆长荣起,一直说到自己招
隐寺赴约,故意说是擒住梁慧君,救出大师兄,结果这假扮大师兄的人,被阮伯
年识破行藏,乃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所乔装。至于失陷在江南分令的人,除了大
师兄,应该还有鹰爪门六个弟子,详细说了一遍。
葛真吾脸有愤怒之色,沉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事,秦大娘从未向愚兄提
过……」
一面抬头道:「紫鹃。」
站在阶前的青衣使女答应一声,迅快的走入。
葛真吾道:「你去间问这里的夏管事,咱们这里可曾囚禁东海镖局的人,如
果有,立即要他把人带到这里来,快去。」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急步往外走去。
葛真吾看了楚玉祥一眼,又道:「贤弟,愚兄再郑重的说一句,杀害贤弟义
父母的人,并非江南分令……」
楚玉祥道:「那会是什么人?」
葛真吾道:「当日杀死令义父母的是黑衣十二煞……」
楚玉祥道:「他们已经全数死了,但总有幕后主使之人?」
葛真吾道:「不错,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们从北方调来的」楚玉祥道:
「那么这调他们来的人是谁呢?」
葛真吾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贤弟,不是愚兄不肯说,这人对
令义父因怀恨甚深,才另投明师,他和东海镖局也可说渊源极深,愚兄不好说出
他是谁,贤弟回去之后,不妨和阮伯年,以及令师兄仔细研究,但贤弟切莫说出
是愚兄说的。」
楚玉祥心头暗暗一震,忖道:「听他口气,好像东海镖局还有一个奸细,他
和义父怀恨甚深,这人会是谁呢?」
这时天色已现黎明,只听阶前响起青衣使女紫鹃的声音说道:「回令主,夏
管事遵命带了东海镖局的人来了。」
葛真吾道:「叫他们进来。」
接着只见一名中年汉子急步趋入,在门口就躬着身道:「属下夏忠楷见过令
主,东海镖局押在咱们这里的一共是七个人,属下奉命都带来了。」
葛真吾道:「我要你把他们都带进来,听到没有?」
「是、是」夏忠楷转身挥了挥手。
只见鱼贯走进七个人来,这七人身后,紧跟着两名手持扑刀的汉子,自然是
押解他们来的人了。
楚玉祥目光一注走在第一个的正是大师兄陆长荣,他身后六人,自己并不认
识,大概是鹰爪门的六名弟子。
陆长荣神色惟淬,垂着双手,当他一眼看到椅子上坐着的青衣少年,正是小
师弟楚玉祥时,眼中不禁闪起怀疑神色,紧闭着嘴,并没有开口。
葛真吾道:「夏管事,他们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夏忠楷连忙躬身道:「回令主,这七个人,副令主都交代过,一个是东海镖
局总镖头陆长荣,其余六个,则是鹰爪门阮伯年的门人。」
楚玉祥冷冷的道:「葛令主,你们一再假冒大师兄,这个不会又是假冒的了?」
葛真吾道:「夏总管,楚少侠说的话,你听到了,这位陆总镖头,到底是真
是假?你若有半句虚言,我就先劈了你。」
夏忠楷听得扑的跪了下去,说道:「属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令主面前
撒谎,这位陆总镖头,是副令主徐州弄回来的,一直收押在这里,绝……绝不会
假……」
葛真吾道:「他们是否点闭了穴道?还不快去把他们解开了?」
「是,是。」
夏忠楷从地上爬起,走到七人身边,出手如风,接连解开了他们穴道。此人
在葛真吾面前,一吓就跪地磕头,但看他出手,一身武功却是极为高明;葛真吾
朝七人抱拳说道:「陆总镖头七位,委屈了多天,今晚若非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
楚少侠来见兄弟,兄弟还一无所知,还望诸位多多原谅。」
接着又朝夏总管一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夏忠楷应了声「是」带着两名汉子一起退出。
楚玉祥走上前去,刚叫了一声:「大师兄……」
陆长荣已经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说道:「小师弟,镖局真的复业了?愚
兄是听到江湖传说,才赶回来的,不想在徐州就糊里糊涂的被人逮来。」
楚玉祥道:「大师兄,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接着又和其他六人拱拱手道:「多谢葛令主,在下告辞。」
葛真吾点头道:「贤弟回去,希望也能把江南分令的人一齐释放回来。」
楚玉祥道:「这个自然,葛令主先放了人,咱们岂会不顾江湖道义了?」
接着抬手道:「大师兄,六位师叔请先。」
陆长荣已从两人对话中听出自己等人虽然落在人家手中,但江南分令似乎也
有不少人落在东海镖局的手里,他根本不知一点内情。自然不好开日。这就朝其
他六人抬了抬手,一起退出。
楚玉祥走在最后,葛真吾跟在他身后,低低的道:「贤弟,今天一别,咱们
不知还有没有见面之日,你真的连大哥也不肯再叫我一声吗?」
声音凄楚,包含着多少兄弟之情!
楚玉祥对他忽然间。心头也生起了一种生离死别之感,回过身去,一把握住
了葛真吾的双手,叫了声:「大哥。」
葛真吾双手微颤,目中隐含泪光,勉强笑道:「贤弟,咱们兄弟之情生死不
渝,你快去吧!」
楚玉祥也因大师兄等人已经走出庭院,这就点头,说道:「大哥保重。」
葛真吾依然握着他的手不放,低声道:「贤弟,愚兄有一句话,不知你肯不
肯听?江南分令纵然失败,但后面还有一股极大的力量,说句不客气的话,只怕
九大门派也不足抗衡,东海镖局区区人手,更不足论了。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
最好把镖局解散了,各人也最好散开,找个隐僻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方可无事,
这是愚兄剖肝沥胆之言,贤弟务必相信,不可轻视了,好了,你快去吧!」
一面朝青衣使女吩咐道:「紫鹃,你去替楚少侠领路。」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立即走在前面,说道:「楚少侠请随小婢来。」
说完,当先朝一片花林中走去。
楚玉祥也不和大师兄客气,说了声:「大师兄,大家快随我来。」
一行人由青衣使女领路,迅快的随着行去。
葛真吾一个人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他们人影在树丛间消失,他才黯然回过
身去,这一瞬间,他目中已经隐蕴着泪光,忽然幽幽一叹,垂下头去,自言自语
的道:「别时容易见时难,贤弟,我们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他说出这几句话来,似是十分吃力,一个人也像虚脱了一般,拖着受创的心
灵,和疲乏的步伐,一步步往里走去。
这时,从一片树林间,闪出一个驼背黄衫的老人,赫然是祁连铁驼,他一只
炯炯发光的眼神,盯着葛真吾的后影发呆,怔然道:「三公主会看上姓楚的小子,
哈,这小子人品果然不错,武功更是要得,她眼光倒是不错,这件事,老夫既然
知道了,哈哈,你就不用发愁了。」
东海镖局昨晚一个个彻夜都没有睡觉。阮伯年、西门大娘、丁盛、阮传栋、
裴允文兄妹、英无双、梁慧君、林仲达,这时候全在大厅上。
自从楚玉祥走后,大家谁也没有半点睡意,就围坐着喝茶。
直到五更时分,大开井中像落叶一般飘堕下一个人来。
西门大娘眼光一抬,就尖着嗓门叫道:「老不死,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楚
玉祥呢?」
这飘堕下来的正是东门奇,口中呵呵一笑,走入厅来,说道:「老夫没有事
了,怎么不回来?」
英无双迎着道:「师父,大哥呢?」
东门奇笑道:「你也跟你师娘一样,老夫还没坐下来,就急着要问,没听老
夫说,已经没老夫的事,这句话还不够吗?」
西门大娘道:「老不死,既然没事了,楚玉祥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阮伯年起身道:「东门老哥说没事了,大概不会有事了,老哥快请坐下来再
说。」
裴畹兰赶紧倒了一盅茶,说道:「者前辈请用茶。」
东门奇施施然走到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笑道:「还是蓝姑娘懂事,咱们这
小丫头只会问大哥,也不知道给师父倒一杯茶,老夫在他们江南分令的屋脊上,
枯坐了半天,别的不。要紧,口可真的干了。」
说完,举起茶碗,喝了一口。
裴畹兰道:「老前辈,幸亏这里没有外人,你既然称我姓蓝了,就不该再叫
我姑娘。」
「啊,啊!」
东门奇一手摸着亥下一把山羊胡子,笑道:「不错,老夫只记住你姓蓝,却
忘了你改扮成公子哥儿了呢!」
西门大娘道:「好了,废话少说些,你跟楚玉祥到了双环镖局,到底如何了?
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东门奇笑道:「哈,老夫这趟可说是多此一行,楚小兄弟真还要得,一掌就
破了那个老虔婆的『火灵掌』,再双掌一推,就把那祁连铁驼震得闭过气去,哈
哈,老夫这几十年来,从未见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年轻高手,你说,老夫去了,
不是没事可做了吗?不过老夫也做了一件事,劝楚小兄弟把铁驼救过来了,这驼
子交游广阔,楚小兄弟救了他也不会白救的」老不死,你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
「
西门大娘大吼道:「要说,就该说得清楚些,一大把年纪了,连话也不会说。」
东门奇双目一睁,说道:「老夫怎么不会说话?老夫不会说,那就你来说好
了。」
西门大娘气道:「我又没跟楚玉祥去。」
东门奇道:「所以咯,你更不会说。」
大家都知道这两人时常拌嘴,但也不好劝说。
英无双道:「师父,大家都等着听你说呢,你老人家该从头说起才对!」
东门奇道:「你看,还是徒弟会说话,像你这样急性子,一开口就说老夫不
会说话,老夫活了六七十年,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英无双催道:「师父,你快说咯,别再和师娘抬杠了。」
裴允文道:「是啊,大家都等着听老前辈的消息呢!」
东门奇又喝了一口茶,才把严铁桥假扮陆长荣,企图杀害白圭子,宁乾初,
被楚玉祥所制,逼着他去找姓葛的令主,楚玉祥如何一掌破去秦大娘的「火灵掌」
后来祁连铁驼出现,两人比拼上内力,竟把祁连铁驼震飞出去闭住了真气,详细
说了一遍。
丁盛问道:「那秦大娘是谁呢?」
东门奇道:「谁知道那婆娘是谁,这个要等楚小兄弟回来,才知道。」
东门大娘道:「楚玉祥怎么还不回来呢?」
东门奇道:「他随着那个姓葛的令主去了,老夫看看没事了,就先回来了,
也好让大家安心。」
西门大娘气鼓鼓的道:「说你老不死没用,你就是没用,万一那姓葛的另有
什么花样,楚小兄弟江湖经验不足,出了差错,该怎么办?你老不死去了,自然
要等他离开江南分令,才一同回来,那有事情没有了结,半途里先溜走的道理?」
东门奇道:「谁说老夫半途里溜走,老夫是眼看没事了才离开的。」
西门大娘道:「你怎么会知道没事?万一……」
「好,好!」
东门奇站起身道:「老夫再去就是了。」
西门大娘道:「现在还去个屁,天都亮了。」
东门奇搓搓手道:「那你要老夫怎么办?」
西门大娘道:「楚小兄弟万一出了差错,老娘就和你拼命。」
她一心一意把楚玉祥当作了女婿,女婿出了差错,丈母娘自然要拼老命。
东门奇这下没了主意,说道:「那……老夫还是再去一趟的好。」
阮伯年看得暗暗好笑,忙道:「东门老哥,天色已经大亮,暂时不用去了,
以兄弟看来,玉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你老哥先坐下来吧!」
东门奇道:「老夫也不是这样想,楚小兄弟一个人足可应付得了,才赶回来
的,真要出了差错,老夫就把江南分令踏成粉函。」
正说之间,杜永飞奔而入,说道:「老爷子,楚少爷回来了,还有总镖头,
和老爷子门下六个人也一起来了。」
他话刚说完,楚玉祥、陆长荣和六个鹰爪门弟子一起走了进来。
陆长荣一眼看到厅上坐着这许多人。自己认识的几乎只有阮老爷子父子和二
师弟林仲达,不禁呆得一呆,立即朝阮老爷子走去,双膝一屈,说道:「老爷子
在上,晚辈给你老人家磕头。」
那六个鹰爪门弟子也一齐朝阮伯年跪下,说道:「弟子叩见师尊,弟子们无
能,不是楚副总镖头赶去,弟子们还被他们囚禁着呢!」
鹰爪门这六个弟子是:王元美、高伯勤、潘敏功、洪本中、祖可望、张汉阳。
阮伯年忙道:「起来、起来、你们快起来,老夫给你们引见……」
陆长荣和王元美等人依言站起。由阮传栋给他们引见了东门、西门两位前辈,
以及丁盛、裴允文等人,大家一一见过了礼。
楚玉祥就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陆长荣也由二师弟林仲达把镖局复业,和近日来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个概况。
楚玉祥朝阮伯年道:「老爷子,江南分令葛令主已经把大师兄和六位师叔全
释放回来了,他们副令主等一干人,我们似乎也应该全数释放才行,这是晚辈答
应过他的。」
阮伯年颔首道:「他己把咱们的人都放回来了,咱们自然也要放人,只是…
…玉祥,你可知道这假扮你大师兄的副令主是谁吗?」
楚玉祥道:「晚辈不知道。」
阮伯年叹了口气道:「他是你二师兄的大哥林孟达。」
楚玉祥听得一怔道:「会是林大哥?」
林仲达黯然道:「是的,他是家兄,方才愚兄去劝他,希望他回头是岸,他
……入迷已深,闭上眼睛,理也没理,愚兄……」
楚玉祥攒攒眉,望着阮伯年道:「老爷子,你看……」
阮伯年道:「你答应了姓葛的令主,不论他是什么人,都得释放,不可失信
于人,杜永,你去把他们全数释放了,让他们走。」
全数释放,就是连假扮鹰爪门人的七个人也一起放了,杜永请示道:「老爷
子,要不要把他们押上来……」
「不用。」
阮伯年挥手道:「你和赵镖头等四位要他们从后门出去,大家见了面,反而
不好。」
杜永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楚玉祥道:「老爷子,大家都已有一晚没睡了,这时候天刚亮了没多一会,
还是先去休息吧,白圭子和宁乾初大概午前会来,他们来了,杜永会去请你老人
家的。」
阮伯年点点头道:「好吧,时间还早,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会。」
丁盛道:「老爷子请吧,咱们还不累。」
阮伯年朝东门奇、西门大娘拱拱手道:「二位也可以去休息了。」
当下阮伯年由阮传栋陪同往后进而去。
东门奇夫妇和英无双、裴畹兰、梁慧君三位姑娘一同往东花园而去。
剩下丁盛、裴允文、陆长苛、林仲达、楚玉祥等人,依然坐在大厅上。
不多一会,杜永和赵雷等四人一同走入,前来覆命,已把江南分令的人全释
放了。
林仲达又替大师兄引见了赵雷等四人。
丁盛站起身道:「从此刻起,前后三进院子,仍由赵雷等四人负责,由兄弟
和裴老弟在厅上坐镇,陆总镖头刚脱险回来,你们师兄弟三个,许久不曾见面了,
不妨到总镖头休息室去休息一会,谈谈别后经过,这里交给兄弟和裴老弟就好了」
赵雷等四人领命退出。
楚玉祥起身道:「大师兄,丁大哥不是外人,你到总镖头室去休息一会吧!」
林仲达跟着站起道:「楚贤弟说得是,有丁大哥在这里,大师兄就不用客气
了。」
陆长荣确有许多话要和二位师弟谈谈,而且镖局的事,他也需要有全盘了解,
这就朝丁盛、裴允文二人拱拱手道:「兄弟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偏劳二位了。」
师兄弟三人就一同朝总镖头休息室走去。
陆长荣已经听二师弟林仲达说过镖局复业的大概情形,但听二师弟的口气,
镖局有这许多人助拳,完全是冲着小师弟来的,而且小师弟的武功,似乎是镖局
中首屈一指的人了!
他并不知道小师弟在短短半年之中,从哪里学来的武功?因此在坐下之后,
就含笑问道:「小师弟,我听二师弟说,镖局复业,都是你的功劳,你在这短短
半年多的时间中,不但交了许多成名人物,也练成绝世武功,愚兄几乎不敢相信,
是不是另有奇遇?」
楚玉祥腼腆的点点头道:「小弟确实另拜了两位师父,但那有大师兄说的那
样……」
陆长荣不待他说下去,就笑着道:「你和愚兄也客气起来了,哦,对了,愚
兄曾听师父说过,小师弟将来另有机遇,连本门武功都没传给你,小师弟果然另
有奇遇,你先说出来给愚兄听听?」
楚玉祥只得从绿袍师父救了自己说起,一直说到自己从昆箭山学艺回来为止。
陆长荣问道:「后来呢?」
楚玉祥又把自己回来之后,就去找二师兄,以及镖局复业前后,源源本本说
了一遍。
陆长荣听得欣然道:「小师弟,你真了不起,无怪裴盟主、敖湖主会全力支
持咱们,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离奇的经过。」
林仲达问道:「大师兄怎么会落到江南分令手中呢?」
「陆长荣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师父、师母遇害,我从一位老镖头的
口中,听到一点口风,那十二个凶手,极似横行齐鲁一带的黑衣十二煞,我想师
父为人豁达,从没和人家结过梁子,黑衣十二煞怎会无端找上师父?十二煞虽也
全数死了,只怕他们背后另有支使人的……「
楚玉祥道:「对了,葛令主也和小弟这么说。」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他怎么说的?」
楚玉祥道:「大师兄先把此行经过说出来了,小弟再说不迟。」
「愚兄此行,可说一事无成。」
陆长荣叹了口气,继道:「因此愚兄就下了决心,立誓要把这幕后主使人找
出来,于是收歇了镖局,到黑衣十二煞出没的齐鲁一带、去查访线索,却一直没
有找到头绪,最近听到江湖上纷纷传言,说东海门楚玉祥,两掌击败多年不曾出
现江湖的厉山双凶,愚兄听得大为惊奇,他们说的该是小师弟了,小师弟在师父。
师母遇害之时,忽然失踪,那来这高的武功?后来江湖上传言东海镖局即将复业,
连请阑都发出了,愚兄听到消息,自然要赶回来,可能有人认识愚兄,就在徐州
客店里,糊里糊涂的着了他们的道,愚兄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接着目光一抬,说道:「小师弟。那姓葛的令主怎么说呢?」
楚玉祥道:「他说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们从北方调来的陆长荣目光凝注,
问道:」那么到底这幕后主使,杀害师父、师母的主凶是谁呢?「
楚玉祥道:「小弟也问了,他不肯说,只说这人对义父怀恨甚深,才另投明
师,而且这人和咱们镖局渊源极深。他不好明说,要小弟回来之后,和阮老爷子
以及大师兄研究研究,自会明白。」
陆长荣怀疑的道:「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话呢?」
楚玉祥脸上一红,说道:「葛令主算起来还是小弟的结义大哥,当时小弟并
不知道他会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当下就把和葛真吾结交的始未说了一遍;陆长荣点点头道:「这么说,他这
话倒似可信。只是……」
他目光转向二师弟林仲达,问道:「二师弟,你说这人会是谁呢?」
林仲达不安的道:「这个小弟一时也想不出来……」
陆长荣轻轻叹了口气道:「二师弟,你应该知道,镇江城里,和师父渊源最
深的应该是你们林家了……」
林仲达身躯一震,说道:「这个小弟知道,家父和师父是好朋友。」
陆长荣道:「
你可知道林伯父当年怎么认识师父的吗?「
林仲达道:「这个……小弟并不清楚。」
陆长荣道:「事情是这样的,林伯父当年原是布贩,经常在金陵、镇江、淮
阳一带走动,这一帮布贩,一共有十几个人,也粗通拳脚,有一年师父保镖回来,
经过高邮,正有几个强盗,杀人越货,弃尸遍野,师父一怒之下,仗义出手,当
场把几个强盗击毙,有一个人从水沟里爬出来,跟师父磕头求救,这人就是林伯
父,他是一伙布贩中唯一生存的人,那一伙强人的老巢,是在高邮湖,大部货物,
已被运走,师父就带着林伯父赶去贼巢,又杀了为首的盗贼,林伯父不但取回了
他们一伙的失物,而且也敢得了贼巢中不少贼人聚敛的财物,才干恩万谢而去…
…」
林仲达听得怔怔的道:「这事小弟从未听家父说过。」
陆长荣继道:「第二年,林伯父带了家小,来到镇江,前来拜会师父,就在
镇江开了一家绸缎庄,令兄也在这一年娶了亲……」
林仲达道:「那时小弟才十岁……」
陆长荣继道:「从此林伯父也时常和师父走动,有一天,林伯父带着令兄同
来,恳求师父收令兄为徒,师父因令兄已经破身,本门武功须由童身练起,只怕
无法深造而婉拒了,后来林伯父就说要二师弟拜在师父门下,师门碍着面子,就
答应下来,第二天林伯父就领着二师弟来拜师的……」
说到这里,看了林仲达一眼,又道:「愚兄听说二师弟和令兄是同父异母的
兄弟?」
林仲达道:「是的,小弟是继室所生,所以家兄长了小弟十岁。」
陆长荣道:「后来听说令兄去了金陵。」
林仲达道:「家父在金陵设了一家分店,就由家兄主持。」
陆长荣道:「但他却成了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居然也学会了一身武功……」
林仲达身躯一震,他意味大师兄的口气,已极明显是说害死师父师母,把黑
衣十二煞从北方调来的人,就是自己兄长了。
这一点,如今细想起来,当真极有可能,因为那时葛真吾还没有来接任令主,
江南分令是由副令主指挥的,他当然有权从北方把高手调到江南来。
这一想,他不由脸色煞白,额头已经绽出汗来,望着大师兄嗫嚅的道:「小
弟真想不到杀害师父、师母的主使人,竟然会是家兄,这教小弟如何对得起师父、
师母……」
楚玉祥也身躯一震,说道:「什么?杀害义父、义母的会是他?」
「不错!」
有人应声走入,说道:「这个命令还是我传达的。」
随着话声,走进来的竟是梁慧君。
楚玉祥道:「你说什么?」
梁慧君苦笑道:「我说的是真话,我已经在门外听了好一会,除了我,没有
人可以作证了。」
楚玉祥道:「你……」
陆长荣道:「小师弟,你听梁姑娘说下去。」
一面抬目道:「梁姑娘请坐。」
梁慧君依言坐下,举手掠鬓发,说道:「林孟达是总监秦大娘的干儿子,秦
大娘派在金陵已有多年,林孟达投到太君门下,当然也是秦大娘推荐的……」
楚玉祥问道:「太君是谁?」
梁慧君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只是总监秦大娘的手下,江南分令一
直都由秦大娘负责,林孟达投到太君门下,一去十年,直到一年前才回来……」
林仲达道:「这个不对,家兄每三月都要回镇江一次梁慧君道:」令兄假冒
陆总镖头,不是也回到东海镖局来了吗?「
林仲达骇异的道:「是他们假扮了家兄?」
梁慧君道:「这是总监秦大娘的意思,由严铁桥假扮林孟达的,因为江南分
令有许多开支,有一家绸缎庄支援,经济来源就有了着落……」
林仲达道:「这就是了,敝庄金陵分店,历年来不但不赚钱,还时有亏损。」
梁慧君继道:「有一年,那假扮林孟达的严铁桥回到镇江来,不料在酒后无
意中被你大嫂发现,大嫂含羞自尽,秦大娘就要我假扮了你大嫂……后来……林
孟达回来了,我……也只好一直扮下去……」
她究竟是姑娘家,说这些话的时候,粉脸飞红,着实有些碍口。
楚玉祥问道:「后来呢?」
梁慧君道:「直到今年清明前三天,林孟达交给我一个密柬,命我到鬼脸城
去传达命令……」
「慢点!」
楚玉祥问道:「你传的命令,就是杀害我义父。义母的事?」
梁慧君道:「本门有一项极严厉的规定,凡是你不应该知道的事,不得多问,
当时我送去的只是一封密柬,鬼脸城里一方大石四周,早已坐着十二个脸蒙黑布
的黑衣人……」
楚玉祥道:「黑衣十二煞!」
梁慧君道:「起先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把密柬送到了就没事了,后来
我和林孟达一起回到镇江,只过了一天,就是清明那天,传出东海门闻天大侠夫
妇遇害的事,那十二个黑衣人也死了,我才知道那封密柬要杀的就是闻大侠夫妇,
而且还要春桃在林副总镖头的伤药之中,暗做手脚,不使他伤势复原,若非楚少
侠替他疗伤,林副总镖头只怕还缠绵床第,至今未愈呢!」
楚玉祥怒声道:「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他同胞兄弟都下得了手,今晚真
是不该放他的。」
梁慧君道:「贱妾还以为你们逮到了他,一定会问问清楚,没想到你们却轻
易放过了他。」
陆长荣目注梁慧君道:「梁姑娘何以要脱离他们,投到咱们这里来呢?」
梁慧君脸上一红,忽然垂泪道:「贱妾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先父流落金陵,
那时贱妾只有八岁,父女相依为命,不幸先父因病去世,死后无以为葬,由秦大
娘出资代贱妾收殓,从此就跟秦大娘练武,后来他要贱妾替代林家少夫人,贱妾
失身于严铁桥在先,继而又失身林孟达在后,教贱妾如何忍受?而且林孟达回来
之后,严铁桥又不时的纠缠贱妾,贱妾是人,遭受他们如此蹂躏,早有脱离之心,
但江南分令耳目众多,要想逃出魔掌,又谈何容易?江湖虽大,贱妾却有无地可
容之感,后来贵局复业,江南分令一再受挫,也增加了贱妾的决心,所以只有投
到贵局来了。」
她说话之时,珠流纷落,当真楚楚可怜!
陆长荣歉然道:「梁姑娘,真对不起,兄弟是武人,一句话,倒引起姑娘伤
心来了。」
梁慧君拭着泪道:「陆总镖头问我贱妾,也是应该的了。」
楚玉祥虎的站起,说道:「二师兄,走,咱们见林伯父去,你大哥既是杀害
义父、义母的真凶,而且令嫂也死于非命,这些事只怕林伯父全不知道,也应该
去跟他说清楚了。」
梁慧君道:「楚少侠,你们现在去了也没用,林孟达只怕早已走了。」
楚玉祥道:「只要知道是他,谅他也逃不到天涯海角去,但二师兄家中发生
了这许多事,总应该去告诉林伯父一声的了。」
梁慧君道:「楚少侠,你就是要走,也该听贱妾把话说完了。」
楚玉祥道:「还有什么事吗?」
梁慧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在贱妾想来,林孟达昔年因闻大侠不肯收
他为徒,怀恨在心,后来经秦大娘引到太君门下,回来出任江南分令副令主,那
道密柬,也是他发的,那是没错,但江南分令,管辖的地区,只在江南,命令也
自然不能出于江南地区之外,黑衣十二煞并不是分令管辖,林孟达也无权去把不
属于他属下的黑衣十二煞调到江南来,因此贱妾认为林孟达也许只是帮凶而已,
真正主使人可能不是他……」
陆长荣点头道:「梁姑娘这一分析极为有理,但这主使的人,会是谁呢?会
不会是秦大娘?」
梁慧君道,「这个贱妾也无法确定,据贱妾所知,她原是总坛的总监,只有
她有权可以调北方的人手。」
陆长荣道:「梁姑娘知不知道他们总坛究竟叫什么名称?」
梁慧君道:「不知道,秦大娘从来没有和贱妾等人说起过总坛的事,贱妾只
知道江南分令是不公开的,北五省另外也有一个分令,也是不公开的。」
陆长荣道:「那么他们公开的是什么呢?」
梁慧君道:「公开的就是他们支持出来的盟主,北五省有一个武林盟主,江
南也有一个武林盟主……」
陆长荣愤然道:「这么说,裴盟主他……」
梁慧君朝楚玉祥嫣然一笑道:「起初是,后来不是了,所以江南分令把楚少
侠当作了眼中钉,江南分令,可以说完全坏在楚少侠一个人身上。」
陆长荣点点头,大笑道:「小师弟,东海门真是有你为荣。」
楚玉祥俊脸一红,说道,「大师兄怎么也和小弟客气了?」
陆长荣笑道:「这难道还是假的,江湖上早就把你说成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杜永匆匆走入,说道:「总镖头,武当白圭子、八卦门宁
乾初来了。」
陆长荣站起身道:「二师弟、小师弟,咱们快出去,」
三人走出大厅,白圭子宁乾初已在厅上,正由丁盛、裴允文两人作陪。
陆长荣连忙拱手道:「二位前辈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白圭子、宁乾初都站起身来还礼。
白圭子道:「总镖头好说,昨晚多蒙楚副总镖头援手,不然贫道和宁道长都
为逆徒所乘了。」
楚玉祥连忙拱手道:「道长过奖,在下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话声未落,只见玩伯年由阮传栋随侍,大步走出,呵呵笑道:「二位道兄来
得早啊,兄弟失迎了。」
白圭子清瘦的脸上不禁一红,稽首道:「贫道和宁兄昨日对贵局多有误会,
还望阮掌门人恕罪。」
阮伯年大笑道:「道兄说哪里话来,误会业已过去,何用再提?二位道兄快
快请坐。」
白圭子道:「敝派逆徒严铁桥,假扮陆总镖头,残杀同门师兄,嫁祸贵局,
几乎伤了两家和气,贫道本来要带同逆徒前来贵局赔罪……」
阮伯年连连摇手道:「兄弟说过了,误会已经过去,道兄不用再说了。」
白圭子面有愧色,继道:「说来惭愧,贫道和宁道兄制住了逆徒,本待带他
同来贵局,不料在天亮之后,被江南分令的贼党劫走,贫道和宁道兄双拳难敌四
手,对方高手不下十余之人,差点还伤在他们手下……」
阮伯年心中一动,暗道:「是了,这些人大概是从东海镖局释放出去的人了。」
但这话他不好直说。只得攒攒眉道:「江南分令的贼党,竟有如此猖撅!」
宁乾初道:「那头领之人,居然还依然假扮了陆总镖头。」
阮伯年心中暗道:「那一定是林孟达,他当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面说道:「此人就是他们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他们释放了长荣回来,咱们
不得不把他释放回去,不料他居然还敢去劫人。」
白圭子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和宁道兄特地前来向贵局致歉,也是向楚副总
镖头致谢来的,江南分令贼党如此猖狂,敝派尚一无所闻,贫道急须赶返敝派,
面搬掌门人,不克久留,恕失陪了。」
说着和宁乾初一同起身告辞。
阮伯年道:「二位道兄怎不稍留片刻,吃了便饭再走。」
宁乾初道:「阮老哥不用客气。兄弟也要赶回敝派去,江南分令在江南的势
力,已经不容忽视,此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只有大家联合起来,才能把他们扫
平,告辞了。」
阮伯年、陆长荣等人一直送到门口,才行回转。
楚玉祥道:「二师兄,我们也该到府上去一趟了。」
林仲达道:「好,寒舍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有小师弟和我一起同去,那是最
好也没有了,不然,家父还未必会相信呢!」
阮伯年问道:「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陆长荣道:「他们一同去二师弟家。」
当下就把梁慧君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
阮怕年道:「原来林家也出了事,唉!看来江南分令处心积虑果然已非一日
了。」
接着挥挥手道:「好,玉祥,那你就陪仲达回去一次也好。」
林仲达、楚玉祥别过阮老爷子,出了东海镖局,一路来至西门横大街,进入
林大祥绸布庄。
林厚福就坐在柜头里,林仲达刚叫了声:「爹。」
林厚福已经站了起来,含笑道:「你们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快请楚副总镖头
到里面坐。」
楚玉祥道:「前几天镖局比较忙,今天才有空来看看林伯父,也要向林伯父
致谢来的。」
林厚福含笑问道:「楚副总镖头要谢什么?」
楚玉祥道:「镖局复业,多蒙林伯父大力支持,小侄不该谢吗?」
林厚福呵呵笑道:「我当是什么?区区小事,你也要谢,仲达不是也当上了
副总镖头吗?我们等于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他让林仲达陪同楚玉祥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跟着,穿过小天井,一直来至
第二进的客厅,一面说道:「仲达,你们这时候来,大概还没吃饭吧?」
「没有。」
林仲达道:「爹,我们还是到孩儿书房里去坐,孩儿有一件事要和你老人家
禀报。」
「哦!」
林厚福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好。」
三人从西首回廊来至书房。
春梅急步迎了出来,躬着身道:「小婢见过者爷、二少爷、楚少爷。」
林厚福含笑道:「春梅,你现在该叫楚副总镖头了。」
春梅又躬着道:「楚副总镖头。」
楚玉祥笑道:「春梅姑娘不用客气。」
林厚福和二人坐下之后春梅端着三盏茶送上。
林厚福道:「春梅,你通知厨下,做几式可口的酒茶送来。」
春梅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林厚福道:「仲达,你不是说有话要和为父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林仲达就把近日来镖局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林厚福吃惊道:「原来镖局复业之后,还发生了这许多事,为父怎么一点也
没听到?」
林仲达道:「外面还没人知道,爹自然也不会听人说了,爹可知这假扮大师
兄的是什么人吗?」
林厚福笑道:「爹又不是江湖人,怎么会猜得着这人是谁?」
林仲达道:「爹!这假扮大师兄的人,就是大哥。」
「你说是谁?」
林厚福睁大双目,问出一句话之后,忽然笑道:「仲达,你是听谁说的?别
上了人家的当,这有可能吗?」
林仲达道:「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孩儿要楚师弟一同来,就是怕爹听了
不信……」
「你大哥和东海镖局没怨没仇。」
林厚福接道:「再说,你大哥又从来没练过武……」
林仲达道:「爹,事情是这样的,大哥……」
他刚说出「大哥」二字,春梅已领着一名伙计走了进来,只好把底下的话缩
住。
春梅迅快的收拾好一张小方桌。那伙计从食盒中取出四五盘菜肴和一大壶酒,
才行退去。
春梅放好三付杯筷,才躬着身道:「老爷,二少爷,可以请楚少爷入席了。」
林厚福抬手道:「楚副总镖头,来,你和仲达是同门师兄弟,也不是外人,
大家不用客气,快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谈吧!」
三人各自坐下,春梅手捧银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林厚福道:「春梅,还有菜吧?你站到外面去,他们送菜来了,由你端进来
就好。」
春梅是个伶俐的丫头,心知老爷有话要和二人说,不能让外人听到的,这就
答应一声,放下酒壶,转身朝阶前走去。
林仲达就把大哥在金陵拜秦大娘做干娘,由秦大娘把他引到太君门下习武,
一去十年……林厚福道:「这就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虽在金陵,三两
个月总要回来一次。」
林仲达道:「那是有人假扮了大哥回来的。」
他又把双环镖局的副总嫖头严铁桥假扮大哥,有一次喝醉了酒,被大嫂发现,
大嫂羞愤自杀,江南分令又要梁慧君假扮了大嫂,一直说到梁慧君投奔东海镖局,
昨晚擒住江南分令副令主,揭下面具,才真相大自,详细说了出来。
「会有这种事!」
林厚福一张又白又胖的脸上神色凝重,气道:「这畜生怎么连爹也瞒着,竟
然做出这等事来,他人呢?」
林仲达道:「昨晚他们释放了大师兄,镖局也把擒住的人全数释放了。」
林厚福道:「你们别人可以放,这畜生怎么可以放他?」
春梅提着食盒走入,又端上两个菜来。
林厚福道:「来,来,咱们快吃菜了。」
他咕的一口把酒喝干。
林仲达要替爹斟酒,林厚福道:「爹自己来,你陪楚副总镖头。」
一手取过酒壶,在面前斟酒了酒,又咕的一口喝了下去。
春梅提着食盒退下。
林厚福已经连喝了三杯,目光一抬,说道:「仲达,你大哥并没有回来。」
林仲达道:「大哥因为身份已露,很可能随同姓葛的令主一起走了,孩儿和
楚师弟是专程给爹禀明这件事来的。」
「真是想不到的!」
林厚福摇摇头,忽然目光一注,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办?」
林仲达道:「江南分令因在镇江一连失利,很可能已经全数退走,从种种迹
象看,大哥不可能是杀害师父、师母的真凶,东海镖局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要一
步步的追查下去。」
「唔!」
林厚福点着头,说道:「你大哥……唉,你师父纵然不肯收他为徒,也不至
于衔恨到非杀死你师父不可,他其实不应该走的……来,楚副总镖头,喝酒。」
他听了这大的变故,自然只有喝酒解愁,说完,朝楚玉祥举举杯,一口喝干。
楚玉祥只好和他干了一杯。
林厚福举起手中酒壶要给他斟酒。
楚玉祥连忙伸过手去,说道:「林伯父,小侄自己来。」
林厚福右手执着酒壶,左手在酒壶嘴上一掩,说道:「我们是自己人,你还
和我客气什么?」
林仲达忙道:「爹,还是孩儿来吧!」
伸手接过酒壶。
林厚福点头道:「好,你们师兄弟难得有空、多喝几杯,为父……唉,畜生
要自毁前途,投到什么江南分令去,为父管不了他,也只好由他去了,但殷家
(东门殷家,是镇江大户)的亲家翁面前,为父又怎么交代呢?」
这件事,他当然很伤脑筋。
林仲达给爹和楚玉祥面前斟了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楚玉祥道:「林伯父,事情既然发生了,好在外面还没人知道,暂时只好先
隐瞒一下再说了。」
林厚福点点头,说道:「那也只好如此。」
他目光一抬,说道:「仲达,你和楚副总镖头多喝几杯,为父……唉,当真
心乱得很。」
楚玉祥道:「二师兄,咱们干这一杯,就吃饭吧!」
林厚福道:「那怎么成?老朽喝不下了,你们年纪轻,多喝几杯有什么关系?
这些莱,是咱们厨房大师父的拿手菜,你看,你们方才只管说话,动也没动,如
今镖局复业了,不但仲达难得回来,你更没工夫来了,今天难得来了,总该多喝
几杯,来、来、先吃些菜。」
楚玉祥和林仲达吃着菜,又喝了几杯。这是林家自己酿的酒,酒醇,但后力
也大,两人不觉渐渐有了酒意。
楚玉祥道:「二师兄,小弟不能喝了。」
林仲达道:「这酒很厉害,愚兄也不能喝了,春梅,你……给我们……装饭
……」
话声出口,上身往桌上一伏,醉得已经不省人事。
楚玉祥口中噫了一声,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也坐不住,以手支撑着桌面,
要待站起,反而砰的一声,朝地上坐了下去。
林厚福攒攒眉道:「你们都醉了?咳!年轻人酒喝得太快了。」
春梅听到二少爷的话声,赶忙走入,看到两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伏在桌上,
不禁惊奇的道:「楚少爷、二少爷都喝醉了!」
林厚福道:「大概他们喝了空肚酒;你快把他们扶到房间里去。」
春梅道:「但……小婢一个人怎么扶得起来?」
林厚福摇着头,站起身,说道:「我帮你把他们扶起来。」
当下就由林厚福和春梅两人,一左一右先把楚玉祥扶起,送入后面一间房中,
再扶着林仲达进去。师兄弟两人几乎已经烂醉如泥,躺到床上,就呼呼睡去。
林厚福是个发福的人,帮春梅扶着两个喝醉的人躺下,早已累得气喘如牛,
一面朝春梅吩咐道:「春梅,二少爷和楚少爷都醉成这个样子,你守在这里,好
生伺候。」
春梅道:「小婢省得。」
「好!」
林厚福道:「我也要去歇一会了。」
说着举步走出。
上灯时分,东海镖局第二进膳厅上,已经开上饭菜。
阮老爷子由阮传栋和陆长荣陪同进入膳厅,目光一掠,忽然噫道:「仲达、
玉祥出去了一个下午,还没回来吗?」
陆长荣道:「二师弟和小师弟是到林大祥绸布庄去的,也许被林伯父留住了。」
阮伯年道:「他们到林大祥去,老夫知道,只是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
英无双道:「老爷子,大哥他们会不会出事呢?」
阮伯年还没开口,丁盛笑道:「方才兄弟要孙风和几个趟子手出去探听消息,
江南分令的人。已在上午就分批离开镇江,就算他们没离开,有楚师弟和林老弟
同去,也绝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裴畹兰道:「那可说不定,楚大哥他们论武功纵然不怕,但江湖上鬼蜮技俩,
可防不胜防,这时候没回来,说不定出了事。」
丁盛笑道:「他们去林大祥,又不是去别的地方,何况又在大白天,不会有
事的,大家还是开饭吧!」
陆长荣道:「丁兄说得是,这里去林大祥,不过只隔了几条街,他们又不是
小孩,不会走失,大家只管请用饭吧,要是饭后还没有回来,就要杜永去一趟林
大祥问问就是了。」
英无双虽然听两人这么说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是不便多说。
大家用过饭,回到前面大厅,一名打杂的早已沏好了一大壶茶送上。
英无双悄悄拉着裴畹兰的手,说道:「兰姐姐,你看大哥他们会不会出事?」
裴畹兰道:「你没听丁大哥说,不会有事的?」
英无双道:「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凛凛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裴畹兰要想取笑她几句,但英妹妹是个天真无邪的人,话到了口边,又忽住
了,悄声道:「陆大哥方才说的,饭后要杜管事到林大祥问问,也许他们仍在林
大祥也说不定。」
英无双道:「兰姐姐,你说咯!」
裴畹兰道:「你说也不是一样?」
英无双粉脸一红,道:「我……」
丁盛看她们窃窃低语,说道:「蓝兄弟、东方兄弟、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
因为楚师弟他们没有回来,放心不下?」
裴畹道:「东方兄弟想要请杜管事去一趟林大祥……」
英无双羞急的道:「蓝兄……」
丁盛道:「杜管事去一趟也好,要他们早些回来。」
杜永忙道:「属下这就去。」
说完,匆匆往外行去。「
丁盛笑道:「二位小兄弟;现在总可以放心了吧!」
一面朝孙风招招手道:「江南分令明的虽已撤离,暗中难保没有人留下来,
你随杜永去,只要远远保护着他就好。」
孙风领命,也急步跟了出去。
阮伯年一手摸着花白胡子,含笑道:「丁老弟不愧是敖湖主的左右手,处事
稳健得很。」
丁盛连忙拱手道:「老爷子这是谬奖,在下想到了就做,也只是以防万一罢
了。」
阮伯年笑道:「昨晚要不是你老弟运筹帷幄,调派得宜,江南分令也不会一
败涂地,撤出镇江城去了。」
丁盛道:「这是大家出力拼来的成果,要是咱们实力不如人家,调派得宜又
有什么用?」
陆长荣道:「可惜兄弟不能躬逢其盛,但听大家说,昨晚这一场,真是凶险
无比!」
丁盛笑道:「陆总镖头还怕碰不上吗?江南分令,只是一个分令而已,分令
垮了台,只怕会引出更厉害的人物来呢!」
「丁兄说得也是。」
陆长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朝阮伯年问道:「老爷子,江湖上可曾有『太君』
这么一个人吗?」
「太君?」
阮伯年道:「老夫不曾听人说过,你是哪里听来的?」
陆长荣道:「林孟达就是太君门下。」
阮伯年沉吟道:「太君,听这名号,倒像是个浩封命妇,江湖上那有这号人
物?」
正说之间,只见杜永跑得满头大汗,奔了进来,朝丁盛道:「丁大侠,属下
去了林大祥,据说二位副总镖头中午在那里用的饭,和林掌柜一起喝的酒,有些
醉了,曾在书房里休息一会,后来,申牌时候,就向林掌柜辞出,林掌柜原要他
们吃了晚饭再走,楚副总镖头说还有事去,林掌柜就不好挽留,二位副总镖头就
是那时候走的。」
英无双急道:「大哥他们申牌的时光就出来了,那会到哪里去了呢?」
陆长荣问道:「杜永,你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杜永道:「属下去的时候,是听他们一个伙计说的,二位副总镖头已经走了,
后来林掌柜也走出来了,是他亲口告诉属下的。」
陆长荣道:「林伯父亲口告诉你的,那就不会错了,奇怪,他们到这时候没
有回来,会到哪里去了呢?」
裴允文谊,「林兄、楚兄二位,会不会因林孟达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昨晚
不明情由把他释放了,又追上去了?」
陆长荣道,「如果只有小师弟一个人,他年轻好事,自恃武功,也许还有可
能,但二师弟为人持重,就是要去追人,也不会不来告诉我们一声,就追下去之
理,因此兄弟觉得这可能不大。」
他是林仲达的大师兄,对林仲达自然知之甚捻。
英先双道:「那么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真急死人,方才我就一直觉得心头
凛凛的,大哥他们一定出了事!」
丁盛这回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但奇怪的,不但是在大白天,而且还有楚玉
祥同行,怎么也想不出出事的道理来,只是攒着浓眉,一语不发。
阮伯年同样感到事出意外,一时之间说不出该怎么办。
英光双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大家都好像拿不出办法来,心头一急,拉着
裴畹兰的手,说道:「兰姐姐,我们走,找大哥去。」
两位姑娘说走就走,往外行去,裴允文正待出声阻止。
丁盛忽然朝他摇了摇手,一面又朝刚回来的孙风使了个眼色。
刊、风在太湖帮和丁盛相处得久了,他的心意,孙风自然懂,不待吩咐,转
身往外就走。
梁慧君不知道丁盛已派孙风暗中跟了下去,连忙站起身道:「丁大侠,这上
位小妹子江湖经验不足,贱妾想跟她们去……」
丁盛没待她说完,笑道:「兄弟也正有此意,如果梁姑娘同去,那是最好也
没有了。」
梁慧君道:「贱妾那就走了。」
说完,急步跟了出去。
陆长荣道:「丁兄,梁姑娘是江南分令的叛人,江南分令把她衔恨入骨,这
样出去,不但找不到人,可能还会遇险!」
裴允文道:「丁兄,总镖头说得极是,」
丁盛朝两人笑笑道:「要找林老弟、楚老弟,咱们这里所有的人,没有比梁
姑娘适合的人了。
裴允文道,「但她这样单身出去,会遇上危险。」
丁盛笑道:「越危险越好。」
一面朝赵雷,钱电,李云三人招招手,以「传音入密,和三个人个别说了几
句,三人匆匆就走。
裴允文和阮传栋同声道:「丁兄,咱们也派点事做做呢!」
丁盛笑道:「找人,又不是去打架,用不着人多,兄弟派赵雷四人出去,乃
是他们四人是奉敖湖主之命,追随楚师弟的人,楚师弟失踪,他们四人自然要多
出点力,老爷子只管去休息,大家不想太早睡的话,就在这里坐上一会,喝口茶
再去休息,今晚不可能会有什么事的。」
阮伯年道:「老夫和大家在这里聊聊也好,时间还早呢!」
初更过后,英无双和裴畹兰回来了,她们几乎找遍了镇江城每一个角落,并
没有找到林仲达和楚玉祥的影子,只好回来了。
第19章依计行事
过没多久,梁慧君也赶回来了,她没和英无双两人在一起回来,可见没追上
英无双两人,当然也没找到楚玉祥两人。
丁盛没问他们。他相信自己派出去的人。
英无双回到镖局,听说大哥还没回来,一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只有
丁盛好问,因为他是大家公推的总指挥,这时一脸焦急的问道:「丁大哥。你看
该怎么办?大哥他们准出了事,真急死人。」
丁盛笑道:「好兄弟。你急我难道不急,你们先坐下来,等候消息好不好?」
英无双眨着眼道:「你会有消息?」
丁盛笑了笑道:「我没有消息,会叫你等?」
刚说到这里,只见孙风已经走了进来。
丁盛问道:「如何了?」
孙风耸耸肩道:「有一个,属下交给老四了。」
裴畹兰:「你们打什么哑谜,快些说嘛!」
丁盛笑道:「方才东方兄弟和蓝兄弟出去,我怕他们孤掌难鸣,所以要孙风
跟在她们后头,后来一想,以东方兄弟武功,对方没人是她的对手,绝不会出事,
但梁姑娘可不同,是对方衔之入骨的人,因此要赵雷赶上去通知梁姑娘,不要去
找东方兄弟二人,要她还是一个人行动的好,赵雷通知了梁姑娘之后,又赶着去
找孙风,因为赵雷和梁姑娘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如果有人在暗中跟踪的话,自然
看到了,所以要赵雷赶快走,找到孙风,就要孙风暗中保护梁姑娘,如果发现有
人跟踪的话,就要孙风故意泄露行踪,让对方知道孙风是保护梁姑娘的。」
裴畹兰道:「这是为什么?」
裴允文道:「你别打岔。」
丁盛接着道:「那就是要让那跟踪的人知难而退。」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没说这是为什么?」
丁盛问道:「这跟踪的人知道咱们已有准备,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英无双道:「那就不能再跟下去了。」
丁盛又道:「不能跟下去又怎么呢?」
英无双道:「那自然要回去了。」
丁盛笑道:「对了,赵雷先走了,孙风暗中保护梁姑娘,自然跟着梁姑娘身
后,第三个人,就是钱电,他跟着那个跟踪梁姑娘的人去了,等他回来,就有消
息了。」
他派出去四个人,说了三个,还有一个没说出来。
阮伯年抚掌道:「丁老弟果然不愧是总指挥,这一着高!」
适时但见人影一闪,钱电已经走了进来。
英无双急忙迎着问道:「钱老二,你跟的人怎么了?」
钱电朝丁盛拱拱手道:「属下跟踪他到西门横大街,看他进入林大祥绸布庄
第三进围墙而去。」
丁盛一呆,说道:「他会回到林大祥去?」
梁慧君急急说道:「林大祥第三进是住宅,林副总镖头的书房就在第三进。」
丁盛朝钱电问道,「李云呢?」
钱电道:「属下把消息告诉了他,他说要等老大商量,属下先回来了。」
「糟了!」
丁盛道:「我要李云跟在你身后,赵雷再跟在李云身后,这样一旦发生情况,
最后一个人可以衡量当时情形,如果人手够了,就不用赶来通报,我授权赵雷可
以酌情处理,但那人进入林大祥去,就应该赶来回报,不可再有行动了。」
裴畹兰道:「为什么?」
丁盛道:「江南分令既已退出,留在林大祥的人,只是探听咱们动静的人,
职位不会太高,赵雷二入如果跟进去,岂不打草惊蛇了。」
英无双道:「这和大哥失踪有关吗?」
丁盛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咱们的敌人只有一个……」
话声未落,詹前微风一飒,赵雷,李云二人同时飘落,大步走入。
赵雷没待丁盛询问,就抱抱拳道,「属下听钱二说那跟踪梁姑娘的贼人,进
入林大祥第三进,属下就想到楚副总镖头二位失踪得奇怪,莫非林大祥会是贼党
的第二个巢穴,正好那时林大祥打烊了,有一个伙计住在小南门,属下两人就跟
了上去,把他挟入附近一处词堂问他们林少东和楚少爷二人哪里去了?」
英无双急着问道:「他怎么说?」
赵雷道:「他先前不肯说,只说二少东和楚少爷用过中午饭,下午就走了,
属下看他脸色不对,就说你已全知道了,你再敢说谎,我就给你个开膛破腹。那
伙计听得吓白了脸,就说:这是掌柜关照的,有人来问,就说二少东和楚少爷下
午已经走了。属下问他:下午有没有看到二少东和楚少爷走出来?他说没有看到。
属下问他:是不是正忙着没看清楚?他说:这几天生意较清淡,如果二少东和楚
少爷走出来,他一定会看到的。属下警告他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要取他狗命,
就放了他。」
英无双道:「这么说,大哥还在林大祥里了,林伯伯怎么会说他们已经走了
呢?」
丁盛没有说话,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转脸朝赵雷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
说了几句,赵雷一甩头,钱电、孙风、李云三人跟着他就走。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你要他们到哪里去呢?」
丁盛笑了笑道:「他们当然是去办事的了。」
一面又道:「你不用急,你大哥不会出事的。」
英无双道:「现在明明已经出了事了。」
丁盛目光转动,大厅上坐着的人,除了阮伯年父子,裴允文兄妹,还有阮老
爷子的六个门人,人多了不便谈话,这就朝梁慧君招招手道:「梁姑娘,兄弟有
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你随我到里面去说,比较方便。」
这话是说不能让第三者听的了。
梁慧君点点头道:「好。」
丁盛抬手道:「梁姑娘请。」
两人走入总镖头休息室,丁盛随手带上了木门,说道:「梁姑娘请坐。」
梁慧君依言坐下,抬头问道:「丁大哥,你要问贱妾什么呢?」
丁盛也在她对面坐下,面情凝重的道:「在下想了解林家父子三人,姑娘能
否提供一点资料?」
梁慧君道:「林孟达是秦大娘引进到太君门下去的,在林孟达走后,由严铁
桥代替了他,贱妾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丁盛问道:「林厚福呢?」
梁慧君一怔道:「你怀疑林厚福?」
丁盛道,「楚师弟明明没有离开林大祥、林厚祥却吩咐他伙计,要说两人下
午就已离去,难道他不值得怀疑吗?」
梁慧君微微摇头道:「这自然很有问题。但据贱妾所知,林厚福是一个道道
地地的重利商人,和江南分令扯不上关系。」
丁盛问道:「那么林仲达呢?」
梁慧君道:「林仲达,他不是东海门的人吗?」
丁盛道:「在没弄清楚师弟失踪的真相以前,林家父子三人都脱不了嫌疑。」
梁慧君沉吟道,「贱妾在秦大娘手下,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林厚福,林
仲达不可能会是江南分令的人。」
丁盛道:「会不会是江南分令在退出镇江以前,临时安排的人手?」
梁慧君抬眼望着丁盛,说道:「丁大哥是说江南分令有人假冒了林厚福?贱
妾虽然不知道,但以常情忖度,这可能不会太大,江南分令的入,今天早晨才获
释,临时派人去假冒林厚福那有这样适当的人选?」
丁盛沉思道:「以在下看,林厚福既不可能临时有人假冒,那是老早就有人
假冒他了,此事连姑娘都不知道,可见秦大娘这人是个心机如何深沉的人了。」
梁慧君问道:「丁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呢?」
丁盛笑道:「山人自有道理,不过这件事还要仰仗梁姑娘的大力呢!」
梁慧君睁大双目说道:「丁大哥有什么吩咐,贱妾敢不遵命?」
丁盛把心中设想的计划,和她低低说了一阵。
梁慧君只是点着头。
丁盛站起身道:「梁姑娘,咱们可以出去了。」
两人回到大厅,英无双又朝丁盛走来,她自然要问丁大哥如何救人?但她还
没开口。
梁慧君已经含笑道:「东方少侠,蓝少侠,贱妾有事和你们相商呢!」
英无双、裴畹兰听她一说,同声问道:「梁姑娘有什么事?」
梁慧君嫣然一笑道:「你们随我来。」
举步往东首一道腰门走去。
她是到东花园去的,英无双、裴畹兰果然一同跟了过去。
三位姑娘走后,丁盛又朝杜永低低的说了几句,杜永连连点头,也退了下去。
裴允文道:「丁大哥你是不是又在调兵遣将了?」
丁盛笑了笑道:「阮老爷子,时间不早,你老还是去休息吧!」
阮伯年笑道:「你调兵遣将,由老夫坐镇镖局总可以吧,为什么要催老夫去
睡呢?」
丁盛笑道:「林老弟、楚老弟虽没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今晚真的没
有事,要有事,也是明天的事了,大家不如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办事。」
阮伯年点点头道:「好吧,大家那就早些去休息吧!」
裴允文道:「丁大哥,今晚真的没事了?」
丁盛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大家今晚好好去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事
情全在明天。」
阮伯年笑道:「裴老弟,丁老弟已经胸有成竹,大家听他的就是了。」
于是,大家纷纷站起,各自回房去。
陆长荣留在最后,他关心二师弟、小师弟的安危,那有心情回房去,最主要
的还是想间间丁盛,到底有何打算?
丁盛站起身,看到陆长荣留着不走,含笑问道:「总镖头可是有什么话要和
兄弟说吗?」
陆长荣心中暗道:「你叫我总镖头,其实真正的总镖头是你,连阮老爷子都
要听你的,我不过挂个名而已!」
一面含笑道:「兄弟是想和丁兄请教。」
丁盛含笑道:「总镖头怎的和兄弟客气起来了,走,我们到里面去说。」
两人走入总镖头休息室,丁盛又关上了木门,说道:「兄弟也正有一件事要
和总镖头说。」
陆长荣坐下之后,抬目问道:「有关二师弟和小师弟的事?」
丁盛道:「不错,明天一早;咱们就采取行动,就以总镖头为主了。」
陆长荣道:「丁兄但请吩咐。」
丁盛压低声音说道:「兄弟的计划是如此如此。」
陆长荣矍然道,「丁兄好主意,只是……」
丁盛笑道:「总镖头放心,依计而行,绝不会错,兄弟已经有了周详布署,
料他们也逃不出兄弟的手掌心去。」
陆长荣点头道:「兄弟是怕二师弟、小师弟在他们手中……」
丁盛笑道:「所以咱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使他们来不及应变,始能
一鼓成擒。」
陆长荣抱抱拳道:「兄弟受教。」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西门横街上一家家店铺,都依次开门了。街上人车
也渐渐增多。
林大祥五开间门面,伙计们也穿着长衫,向上门的顾客殷勤招呼。
掌柜林厚福是个勤俭的人,虽然现在已经发福了,但只要店门一开,他就坐
在柜上,照顾生意,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这时,街上一阵得得蹄声,传了过来,五匹健马拥护着一辆马车,来到林大
祥绸布庄门口,便行停住。
前面一骑上,坐的是东海镖局总镖头陆长荣,后面四骑则是四名趟子手。
陆长荣一跃下马,就举步朝店掌中走去,四名趟子手却并没有跟进去,只是
骑在马上,在那辆马车前后保护,一望而知马车中坐着的是人,只是不知是谁而
已!
陆长荣跨入店堂,一眼看到林厚福就拱着手道:「林伯父起来得早啊!」
林厚福不得不站起迎了出来,呵呵笑道:「老朽还当是谁,原来是陆总镖头
来了,请坐、请坐。」
陆长荣:「林伯父不用客气,小侄是护送盂达兄贤伉俪来的。」
林厚福似是没想到东海镖局会有此一着,一时不禁为之一楞,张大了口,答
不上话来。
陆长荣暗暗冷笑,下面连忙接口道:「林伯父也许还不知内情,敝局昨晚破
获一处贼巢,救出孟达兄贤伉俪,因为时已晚,只好今天一早才护送过来。」
在他说话之时,从马车上走下林孟达、少夫人和两个青衣使女,由四名趟于
手前后保护走了进来。
林孟达口中叫了声:「爹。」
接着道:「孩儿被贼人劫持,一直被囚禁在贼巢里,幸蒙陆总镖头昨晚大破
贼巢,才把孩儿救出……」
少夫人也盈盈一福,口中叫了声:「公公。」
林厚福白胖的脸上,几乎变了色,张口结舌,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这
一瞬间,他左右前后,已全是东海镖局的人,把他围住了。
不,林孟达在左,少夫人在右,扶持住了。
林孟达道:「爹,这里是店堂,不便多说,请陆总镖头里面坐吧!」
一面抬抬左手,(他右手扶着林厚福)说道:「陆总镖头请。」
夫妻两人扶着林厚福,朝里行去。
来至第三进,四名趟子手两名留在阶前,两名随同林孟达夫妇和林厚福身后
陪同陆长荣进入了书房。
林孟达夫妇把老父扶到椅子上落坐。
少夫人就樱唇轻启,说道,「孟达,你陪陆总镖头聊聊,贱妾到里面去了。」
说完,一手扶着使女肩上、由一名使女引路,缓步往后行去。
陆长荣已经大马金刀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两个手持长剑的趟子手,却一左
一右站在林厚福身边。
林孟达抬手一掌拍在林厚福的肩头。
林厚福身子一震,望着林孟达道:「你不是林孟达。」
林孟达笑了笑道:「你也不是林厚福。」
林厚福怒声道:「笑话,我……不是林厚福,还会是谁,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孟达道:「因为你已经露出口风来了。」
林厚福道:「我露了什么口风?」
林孟达道:「你叫自己儿子,会连姓带名叫么,再说,你脸上也告诉了我,
你不是林厚福。」
林厚福怒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林孟达道:「你马上会知道的。」
右手一探,嘶的一声撕开了林厚福胸前一片衣襟。
这下,很明显的显示出来了,林厚福当了二十几年掌柜,终日坐在柜台里,
很少晒到太阳,所以又白又胖,但眼前的林厚福,被撕开衣襟之后,只有颈子还
是白皙的,颈子以下,皮肤就粗糙而黑,两种肤色截然不同。
林孟达冷笑一声,伸出两个指头,在他黑白分界处轻轻一,搓,立即有一层
皮肤应手卷起。
陆长荣道:「这厮果然戴着特制面具,那就不是临时改扮的了。」
林孟达道:「方才我仔细看他面部,丝毫看不出破绽来,我还以为他易的容
呢,看来这厮假扮林掌柜,已经很久了。」
随着话声,小心翼翼的从林厚福颈陆际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林厚
福登时变成了一个冬瓜脸,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
林孟达冷笑道:「你还有何说?」
冬瓜脸汉子闭上眼睛一声不作。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
林孟达抬脸问道:「什么人?」
门外响起赵雷的声音说道:「小的王阿发,有事来禀报掌柜的。」
林孟达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伙计,他连看也没看冬瓜脸汉子,只是朝林
孟达抱抱拳道:「属下听伙计们说,昨天下午,有一车货运往金陵,都是装了木
箱的布匹,二位副总镖头很可能被装箱运走了。」
林孟达一呆,怒声道:「好个狡猾的家伙,居然手脚如此快法,难怪你们在
附近守候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动静。好,你先出去,咱们问清楚了再说。」
那个叫玉阿发的伙计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原来了盛这次行动,只有陆长荣没有改扮,丁盛改扮了林孟达,梁慧君改扮
少夫人,两名「厂环则是英无双和裴畹兰,四名趟子手则是鹰爪门下的王元美、
高伯勤、潘敏功、洪本中。
赵雷改扮店伙王阿发,杂在伙计中间,套取他们的口风。钱电、孙风、李云
三人分别在林大祥的前后门。监视他们进出行动。
这一计划,可说十分周密,怎知他们昨天下午已经把人运出去了。
就在赵雷退出之后,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三人押着二个使女走了进来。
英无双叫道:「丁大哥,后宅只有两个使女,一个叫春花,是伺候林掌柜的,
一个叫春桃,是伺候林大哥的。」
(春兰派去镖局伺候厉山双凶了)林孟达道:「后宅没有别的人吗?」
英无双道:「还有两个老妈子,和三个厨房里打杂的。」
林孟达道:「他们人呢?」
英无双道:「我们进去看了看,他们都在忙着,好像没什么可疑,所以我们
就回进来了。」
林孟达道:「你们怎知他们没有问题?我要你们把所有的人一起制住,消息
才不会走漏,这一来不是打草惊蛇吗?」
英无双道:「那我们再去把他们制住就是了。」
林孟达笑道:「你们再进去,只能逮住没有问题的人了,有问题的人,只怕
已经溜了。」
英无双道:「梁姐姐、裴姐姐,我们快走。」
三位姑娘转身就走。
林孟达笑道:「如果发现缺少一两个人,不妨打开后门,只要拍两下手掌,
就会有人把逃走的人送过来。」
林大祥后门有孙风把守着,自然没有人溜得出去了。
林孟达话声一落,就缓缓转过身去,朝春梅问道:「春梅,你说,昨天二弟
和楚少爷回来,你在哪里?」
春梅道:「回大少爷,二少爷和楚少爷是和老爷一同进来的,就在书房里坐,
老爷要小婢到厨房关照,做几样酒菜送来。」
林孟达问道:「后来呢?」
春梅道:「后来酒菜送来了,老爷要小婢站到阶前去,后来小婢听到有人跌
倒地上,急忙回进来,看到二少爷扑在桌上,楚少爷坐在地上,都喝醉了,是老
爷和小婢把两人扶到里间床上去的,后来……小婢就不知道了,据春花说。小婢
也是当场昏倒了。直到今天早晨才醒来、头还胀痛得很。」
林孟达一指冬瓜脸汉子问道:「你认不认得他?」
春梅摇摇头道:「不认识。」
林孟达又朝春花道:「春花,你是伺候爹的人,认不认识他?」
春花道:「小婢也不认识,他不是我们店里的人。」
林孟达冷声道,「他假冒了爹,你会一点也没发觉不对的地方吗?」
春花机伶一颤,吃惊道:「他假冒了老爷!小婢真的不……知道。」
林孟达当然看得出来,这春花有问题,他也不说破,抬手点了她两处穴道。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三人押着一个老婆子
走入。
英无双咭的笑道:「丁大哥,真被你猜中了,我们再回到厨房里,果然少了
一个老婆子,后来打开后门,拍了两下手掌,孙风就推着这个老婆子走来,原来
你要孙风早就守在后门口了。」
陆长荣心中暗暗忖道:「这位丁兄果然不愧是太湖帮的总堂主。他昨晚调派
人手,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想到了,自己和他相比,当真比他差得多了。」
那老婆子霎着一只三角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林孟达举手一挥,连点了她两
处大穴,使她们听不到自己等入说的话,才转脸朝冬瓜脸汉子喝道:「阁下不妨
睁眼瞧瞧,你们几个同党,一个也没有逃走的机会,阁下识相些,从实招来,还
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想在我面前充汉子,那就莫怪我出手不留情。」
冬瓜汉子睁目道:「你是丁盛?」
林孟达大笑道:「你知道就好,丁某要想知道的事,没有人说过不字。」
冬瓜脸汉子道:「你要动刑?」
丁盛道:「这还用说,丁某可以点你五阴绝脉,也可以用旁的方法,反正你
只要挺得下去,咱们可以一件一件的来。」
冬瓜脸汉子脸上有了惧色,说道:「在下说出来了,你可以放我走?」
丁盛道:「前晚咱们不是释放了你们许多人吗,连职位比你高的都释放了,
你只要实话实说,留着你何用?」
冬瓜脸汉子道:「好,在下说了,你要问什么,只管间吧!」
林孟达道:「阁下先说说你的身份。」
冬瓜脸汉子道:「在下邓通,不过是秦总监手下一名小卒,没有身份可言。」
林孟达道:「假冒林厚福有多少年了?」
冬瓜脸汉子道:「十一年。」
梁慧君惊啊一声道:「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知道的?」
冬瓜脸道:「你假扮这里少夫人,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林孟达道:「那么林厚福呢?」
冬瓜脸道:「不知道,是秦总监弄去的,当时只是为了林大祥有大笔财产,
可以作为江南分令的活动经费。」
林孟达问道:「林孟达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难道他不知道?」
冬瓜脸道:「很可能不知道。」
林盖达又道:「你是直接受秦大娘指挥了?」
冬瓜脸道:「在下不能直接和总监联络。」
林孟达道:「那你是和什么人连络的?」
冬瓜脸道:「在下既然说出来了,就不用再隐瞒了,指挥在下的是胡二嫂…
…」
他目光朝刚才由梁慧君等三人押进来的老婆子一眼,说道:「就是她,春花
是她的手下。」
林孟达点点头,又道:「昨天你们把林仲达、楚玉祥如何弄走的?」
冬瓜脸道:「昨天在下在酒中放入『人口迷』,然后把两人装入木箱,运出
去的。」
林孟达问道:「你们不是运到金陵去的吗?」
冬瓜脸道:「八箱布匹是运往金陵去的,但林仲达和楚玉祥只要运出镇江城,
就另外有人接应,那不是在下的事,在下就不知道了。」
林孟达看他说的不像有假,说道,「好,你很合作,不过暂时还要委屈你一
下。」
伸手点了他穴道,然后走过去解开了老婆子胡二嫂的哑穴,沉声道:「你是
秦大娘的手下,叫什么名字?」
胡二嫂双目一睁,说道:「大少爷,你……说什么?你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了?」
林孟达切齿道:「胡二嫂,你少在我面前装佯了,你们劫持了爹,威胁了我
十一年。现在又把我二弟劫走,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对你不客气。」
胡二嫂忽然笑道:「你少在老婆子面前装佯才对,你并不是林孟达,林孟达
早已跟总监走了,老婆子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老婆子
日中套出什么话来。」
林孟达道:「你不怕死?」
胡二嫂杰杰笑道:「你威胁不了老婆子,老婆子这一套看得多了。」
林孟达怒哼道:「我倒不信你能顽抗到什么时候?」
话声出口,突然屈指连弹,一连点了五处经脉。
胡二嫂身躯陡然一颤,目露怨毒,颤声道:「你点我五阴绝脉?」
林孟达笑道:「只要说出把林仲达、楚玉祥二人送到哪里去了,我自会立即
解开你的穴道。」
胡二嫂一双三角眼通红,切齿厉笑道:「林仲达、楚玉祥运出镇江,就投进
长江,你们到长江里去找吧!」
英无双尖声道:「你说什么?」
林孟达伸手一拦道:「小妹子,别听她胡说,你镇静些,我不相信她能熬得
住,不说出来。」
胡二嫂双目瞪着他,脸露狞笑,但脸色渐渐变了!
不,这一瞬间,她嘴角忽然缓缓流出两行比墨还黑的血来,人也随着扑倒下
去。
林孟达一呆,怒声道:「好个老虔婆,我一时疏忽,竞让她服毒自杀了。」
英林双道:「丁大哥,她说……大哥……」
林孟达道:「你别信她的,她是横上了心,故意这样说的。」
英无双道:「但大哥被他们运出去了总是真的。」
林孟达道:「咱们当然立即要设法救人,不过,小妹子,你们别再这样钉着
我问,这样会扰乱了我的思考。」
接着一挥手道:「王元美,你去叫潘敏功二人进来。」
王元美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领着潘敏功、洪本中二人走入。
林孟达一掌拍开冬瓜脸汉子穴道。然后又十指连挥,闪电般点落。
冬瓜脸汉子口中啊了一声,失色道:「丁盛,你……废了我一身武功。」
林孟达把那张人皮面具朝他脸前掷去,正容道:「邓通,丁某废了你武功,
是要你改过自新,你把面具戴上了,仍以林掌柜的身份,主持林木祥,好在你已
经假扮了十一年,不会有人发觉你是假的,替林家好好经营,不准再以金钱接济
江南分令,我要他们四位改扮店中伙计,保护着你,他们是鹰爪门阮老爷子的门
下,如有困难,东海镖局的人随时会赶来支援,你只管放心好了。」
一面朝王元美等四人道:「四位暂时留在这里,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如有困
难,可随时和镖局联络。」
王元美等四人躬身道:「在下兄弟遵命。」
冬瓜脸听了丁盛这样说了,果然依言又戴上了面具,领着王元美等四人去换
过衣衫。
陆长荣心中对丁盛可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丁兄这样处置,当真令人
折服。换了自己,简直连想都想不到。」
林孟达又道:「春梅,你去叫店堂王阿发来。」
春梅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林孟达转身过去,一手拍开春花穴道喝道:「春花,邓通已经全部招供出来
了,你如果不实话实说,胡二嫂就是你榜样。」
春花不知道胡二嫂是服毒自戕的,眼看她扑卧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心头自
然又惊又怕,哭声道:「大少爷,小婢只是听胡二嫂的,她要小婢和老爷做些什
么,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诉她,小婢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林孟达道:「她把二少爷、楚少爷迷翻了运出去,你也不知道吗?」
春花道:「小婢只知道胡二嫂有一个小纸包要小婢交给老爷,放在酒里,旁
的小婢就不知道了。」
陆长荣道:「林兄不用问了,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留她也没有用处……」
春花听得一惊,急忙扑的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大少爷饶命,小婢真的
不知道,你杀了小婢也没有用,就饶了小婢吧!」
她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看去着实可怜。
林孟达间道:「你练过武?」
春花道:「没有,小婢是前年才卖身给秦总监的,秦总监就派小婢跟胡二嫂
到这里来了。」
林孟达道:「好,我相信你,你仍旧伺候老爷好了,如果发现你仍和秦总监
有联络,我会要你的命。」
春花拭着泪道:「不会的,小婢再也不敢了。」
林孟达道:「你起来。」
春花盈盈站起,垂手站到边上,连头也不敢抬。
正好春梅领着王阿发(赵雷)走入。
林孟达间道:「王阿发,昨天下午有十箱货运出金陵,是什么人押运的?」
王阿发道:「是金陵分店的人运去的。」
林盂达一手托着下巴,暗中和赵雷(王阿发)以「传音入密」说了几句,一
面挥挥手道「」你出去。「
王阿发躬身退出。
英无双正待开口,林孟达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咱们走。」
一面朝陆长荣抬抬手道:「陆总镖头请。」
英无双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呢?」
林孟达道:「我们先回镖局去。」
梁慧君暗中拉丁她一下衣袖,说道:「你们两个随我走。」
于是陆长荣走在前面,林孟达、少夫人和两个使女一同退出店堂。
林厚福早已要播敏功、洪本中用麻袋装了胡二嫂的尸体,送到马车之上。陆
长荣、林孟达和少夫人别过林厚福,就离开了林大祥。
陆长荣骑着马,走在前面,林孟达、(丁盛)少夫人(梁慧君)和英无双,
裴畹兰一同坐在车上。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我们不去追大哥了吗?」
丁盛笑道:「小妹子,你真是个急性子,他们昨天下午已经把人送出,隔了
整整一天一晚了,我们追得上吗?到哪里去追?」
英无双道:「林大祥金陵分店,是姓秦的老贼婆的老巢……」
丁盛笑道:「是你,逮到了两个人。会往分店送吗?」
英无双道:「那怎么办?」
丁盛矣道:「没头没绪,哪里去找人?我们自然要先回镖局去,等消息了。」
英无双道:「会有什么消息吗?」
丁盛道:「至少要有人替咱们领路才行,」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么?」
丁盛笑道:「小妹子,你只要听丁大哥的,就不会错。」
回转镖局,林孟达一跨下车,就吩吩杜永先派两个趟子手把胡二嫂的尸体送
去城外埋了。
然后大家都洗去了易容药物。差不多已是午牌时候。
丁盛要杜永去关照厨房,早些开饭,一面把此行经过,详细和阮老爷子说了,
并说自己擅作主张,要王元美等四人改扮店伙留在林大祥。
阮伯年呵呵笑道:「丁老弟和老夫也客气起来了,老夫说过,连老夫在内,
悉听总指挥调遣。」
丁盛道:「老爷子言重,本过今天饭后,镖局就要请老爷子坐镇,陆总镖头
和阮兄为辅,咱们饭后就要出发了。」
陆长荣问道:「丁兄要去哪里?」
丁盛道:「目前还不清楚,因为领路的人还没出发。」
说话之时,杜永来请大家到膳厅用饭。
丁盛道:「饭后,裴老弟、梁姑娘、英小妹、裴小妹都要跟兄弟走。英小妹
最好去通知东门前辈一声,给咱们作后援,留西门前辈在嫖局留守。」
英无双点头道:「我知道。」
大家匆匆用过饭,就在前面厅上沏了一壶茶,围坐着喝茶,也就是等候出发
的消息。
时间渐渐过去,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丁盛攒着浓眉,开始感到有些心焦,
搓搓手道:「难道我会看错了?」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到底要等谁领路呢?」
丁盛道:「自然是江南分令的人,才能给咱们领路。」
裴畹兰道:「江南分令的人会给咱们领路吗?」
丁盛道:「所以要慢慢的等。」
打杂的提着大铜壶,已经来冲过两次水了,大家喝着茶,想问丁盛又问不出
所以然来,大厅上空气似有些凝结,连丁盛也信心动摇了,是不是自己猜想错误
了呢?
现在快申牌时候了,门口忽然闯进一个脸色黑里透红,身穿土布大褂,布贩
模样的人来,门口站着的两趟子手要待问话,那布贩脚下居然极快,没说一句话,
就往里冲,等两个趟子丰迅疾转过身来,布贩已经在一眨眼间越过大天井,朝大
厅走了进去。
丁盛倏地站起身来,兴奋的问道:「他有行动了么?」
那布贩点点头道:「刚出后门。」
「好!」
丁盛点下了头,说道:「仍是依原来计划行动,你快去吧!」
布贩说了句:「属下遵命。」
迅快的退了出去。
丁盛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朝杜永吩咐道:「杜管事,快给咱们备马。」
杜永道:「丁大侠,有几位一齐出发?」
丁盛道:「有五个人,要快!」
杜永匆匆退去。
丁盛一挥手道:「咱们该走了。」
当先大步往厅外走去。
裴允文、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立即跟着他走去。
出了大门,杜永早已命人把五匹健马牵在门口伺候。丁盛不用多说,伸手接
着疆绳,跃上马,泼刺刺领头驰去,后面四骑也并不慢,蹄声轻快,一路不徐不
疾的跟了下去。
不过一会工夫,便已驰出北门。
英无双一夹马腹,跟上丁盛,偏头问道:「丁大哥,我们到哪里去呢?」
丁盛道:「现在还不知道,要跟上去才知道。」
英无双蹩了一肚子气,不觉冷笑道:「你是不肯说了,哼,不知道你会领着
我们来?」
丁盛道:「小妹子怎么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一路上,我是循着他们留
下的记号找来的罢了,不到地头,我怎么会知道呢?」
英无双道:「我还叫你大哥,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们,肚子里做功课。」
丁盛笑道:「不是我不肯说,是时候还不到,如果给对方的人听去,就坏了
我的大事。」
英无双道:「那么现在总可以说了。」
丁盛道:「我不是派赵雷他们去林大详暗中监视吗,他们四人并没有回来,
就是轮流守在暗处……」
英无双道:「监视林厚福的行动?」
「不!」
丁盛道:「伺候林春福的丫头春花。」
英无双听得奇道:「监视春花的行动?」
丁盛含笑道:「不错,春花的职位应该比自我的老婆子还高。」
英无双道:「丁大哥几时发现的呢?」
丁盛道:「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而已,方才赶来报讯的是钱电,
说那丫头已经偷偷溜出来了,赵雷他们已一路盯了下去,这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
我是依他们记号找下来的,小妹子,这样够了吧?」
英无双咕的笑道:「我知道了,自然不会再怪你了。」
五人一路纵马疾驰,傍晚时光,已经赶抵茅山脚下。丁盛首先一跃下马。
英无双跟着下马,问道:「到了吗?」
丁盛道:「咱们先把马匹拴到林中去。」
于是大家就把马匹牵入一处森林,分别在树下拴好,回到林外。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丁盛走在前面,循着石级而上。
茅山真是名符其实,到处都是茅草,高与人齐。茅山也是道教的天下,到处
都有修真的茅棚,也有许多道观。
丁盛循着赵雷四人留下的记号,入山渐深,山林更黑,现在他发现记号指向
一处山腰,走近山腰,才知道这里竟有一座道观。
裴允文轻声道:「难道楚兄他们就是被送到道观里来了?」
丁盛道:「很有可能。」
英无双道:「那我们快进去。」
丁盛道:「我们是来救人的,行动务必小心,大家跟我进去,必须保持距离,
我没出手,大家不可鲁莽出手。」
话声一落,悄悄朝道观左侧行去。
这一路行去之际,他暗暗打量这座道观,规模不小,前面两进已经没有灯火,
也没有丝毫人声,心中暗暗忖道:「赵雷他们至少也该留一二个人在外面接应自
己,怎么会一个也不见呢,而且观中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不可能在自己未到
之前有什么举动,当然也不可能遇险。」
他越看越觉得情形不对,这也许是预兆吧,除了预兆,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他脚下不觉一停。回,身道:「我看情形有些不对,咱们五个人,应该分作两拨。
我和英小味进去先踩踩盘再说,裴兄、梁姑娘、裴小妹暂时留在这里,务必等我
出来再作计划。」
裴允文道:「兄弟也有此感觉,赵兄四人先来了,应该留一二个人和咱们联
络,如今仍不见他们的人,可能……」
英无双道:「丁大哥,我们快些走了。」
丁盛笑道:「英小妹,其实进去踩盘,我一个人就够了,因为我怕你性急,
不会听裴兄的,才要你和我一路,咱们是进去踩盘的,愈隐秘愈好,不可性急,
我没叫你出手,你千万不能出手。」
英无双道,「大哥好像把我看成了孩子,这些事,我都懂,放心,你不出手,
我绝不出手就是了。」
丁盛含笑点头道:「好,咱们那就走。」
身形一伏即起,他纵起的人就像麻雀一般斜冲上去,一下就掠上墙头。
英无双连脚都没点,一个人宛如一片轻云,轻飘飘的飞起,看去不快,但她
飘上围墙,和丁盛几乎不分先后。
道观一共有三进之多,此时早已一片黝黑,不见一丝灯光,最奇怪的赵雷等
四人留的记号,明明指向这座道观,怎么一个也不见?
以四人的武功,绝不可能三两招就落人人家手中,何况这里清静得不闻一丝
人声,也不像有人动过手。
这真使丁盛看得疑窦丛生,无法解释。他朝英无双打了一个手势,身形凌空
扑起,落到偏殿屋瓦之上,再一点足,越过屋脊,朝后进飞去。
英无双跟着飞起,越过殿脊,第二进还是黝黑如黝,肃静无声,也看不到殿
中供的是何神像,反正除了神像,绝没有人。
于是由丁盛领头,接连三个起落,越过第二进的殿脊,目光一注,忽然发现
第三进的天井里有人!「
丁盛身手何等敏捷,一下发现有人,立即左手一挥,朝身后英无双打着手势。
人已吸气后退,退到屋脊后面,身子就伏了下去。
英无双反应极快,看到丁大哥后退,她也跟着退下,伏下身子,低声问道:
「丁大哥……」
丁盛轻嘘了一声,用手指指下面,示意她哄声。
这是第三进,已经不是殿宇,而是普通的房舍了。本来足有九间开阔的大天
井,到了这里,已一分为二,中间隔了一道高墙。
一个大天井,隔成了两个,就不成其大天井了。
他们是从道观左首进来的,看到的自然也是左首一个天井了。
天井已经不大,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还有岩石砌成了一座假山,四周峰
峦削壁,俱体而微,山腹宛转相通,只有中间一小块平地,不过两三丈方圆,中
间有一个白发者道盘膝坐在地上。
这老道看去生得极为瘦小,小得只像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瘦得几乎只剩了
一把骨头,闭着双目。一动不动。
丁盛和英无双这一注目。忽然发现假山洞中隐匿着两个人,卷伏身子,正在
窥伺着老道,这两人也一动不动,似是看得出神。
老道人在跌坐运功,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你再一注目,老道人似乎比方才小
了些,变成一个十来岁的童子。
丁盛方自一怔,只听英无双轻咦一声,说道:「丁大哥,他练的是什么功呢?
人比方才小得多了。」
不错,这一瞬工夫,老道人又缩小了许多,现在已只像是七八岁光景了。
丁盛心头大是惊异,却也说不出老道人练的是什么功夫,觉得此人既在练功,
自己两人就不该偷觑,这是犯了江湖的大忌,正待招呼英无双悄悄退走。
只听英无双又咦一声,轻轻说道:「丁大哥,快瞧,那伏着身子的两人好像
是钱老二和孙老三呢!」
丁盛听得一怔,凝足目力看去,但假山洞中甚是黝黑,两人又伏得很低,那
想看清得他们面目,不觉凛然道:「你看清楚了,他们是钱老二、孙老三吗?」
英无双道:「我也看不清楚,好像是的。」
丁盛道:「可能是他们了,不然他们留下来的记号,怎会不见他们影子呢,
只是……这两人如果是钱老二、孙老三,那么赵老大和李老四呢,又到哪里去了?」
他们这几句话的工夫,那道人又缩小了许多,如今坐在地上,看去几乎只有
五六岁光景了。
英无双道:「看来这老道人还没发现他们,要不要通知他们,赶快退出的,
也好问问他们情况,再作道理。」
丁盛口中唔了一声,伸手取起一粒极小的瓦砾,扣在指上,朝两人中的一人
弹去。
以他的功力,弹出去的这粒瓦砾,绝不会落空,两人中不论是谁,被瓦砾击
中了,自会及时惊觉,抬头看来,那么弹出瓦砾之后,伏着的两人依然一动不动,
静伏如故。
丁盛暗攒了下眉,低声道:「不好,这两人只怕被制住了穴道,你在这里伏
着莫去,我下去救人。」
英无双道:「我看这老道入一定很厉害,丁大哥,你下去救人,我和你一起
下去,也好挡他一挡。」
丁盛知道她练成「九阴神功」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这老道看来当真不易对付,
这就点头道,「好吧,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手,一旦出手,那就要一
招克敌才好。」
英无双道:「我省得。」
丁盛喝了声:「你跟我下去。」
话声出口,人已长身掠起,凌空朝东首假山上落去。
这假山和围墙差不多高。比屋詹略低。他们是从东首偏殿的屋瓦上朝假山飞
去的,自然一下就落到假山上了。
但就在两人先后飞落,脚尖落到假山石上,突觉眼前一暗,本来昏黑的天空,
好像登时暗了许多,眼前景物也模糊不清。
不,两人都感觉到自己好像站立在一处峰峦之上,连方向都辨不清了!
英无双低声叫道:「丁大哥,你在哪里?」
丁盛听她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忙道:「我在这里。」
英无双听他声音也已很远,说道:「丁大哥,我好像在一座高山上面,这里
不是假山吗?」
丁盛心知不对。忙道:「小妹子,快退!」
退字出口,立即纵身往上跃起。
他算准自己跃来的方向,这一纵身跃起,往斜里飞出去,至少可以回到原来
的东首偏殿屋上,等到身形飘落,定睛看去,四周依然黑越越的,落在一处危岩
之上,黑暗中山陵起伏,高峰插天,那有道观,殿宇?
丁盛心头清楚,暗暗付道:「这些只不过是幻景罢了,我倒不相信这点障眼
法,真能困得住我。」
心念再一想:自己既是来救人的,只要认定方向,跃落假山洞中,自可碰上
伏着的两人了。
这就不加思索,提吸真气,一跃疾掠而下。
但觉眼前的危断崖,竟然丝毫不假,你纵然认定了方向,一跃奔掠,但崇山
叠嶂,越走越远,你翻过几重山头,前面还是山岭起伏,绵绵不绝,好像身在万
山之中,再也找不到山路。
英无双也和他一样,先前还听到丁大哥的声音,她赶紧循声掠来,那知越走
越荒凉,既不见丁大哥的影子,一片崇山峻岭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心头不
禁感到慌张起来,忍不住大声叫道:「丁大哥,你在哪里呢?」
深山,深夜,丁大哥不知哪里去了,连大声叫喊,也听不到回答。越是如此,
她越感怖意油生,只是一路翻山越岭,提气奔行。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尖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李道
兄住到茅山来了。」
这声音钻进英无双的耳朵,心头不由得大喜,暗道:「师父来了!」
接着只听一个嚎亮的声音大笑道:「贫道还当夜闯三茅宫的是什么人,原来
竟是东门道兄,哈哈,稀客,稀客!」
这话声音好像就在不远,但却看不清楚。
英无双低哦一声,忖道:「三茅宫,三茅宫在哪里?」
一面提高声音叫道:「师父,快来救救弟子,弟子不知怎的会迷失了方向…
…」
「好哇!」
那嚎亮声音大笑道:「原来这几个擅闯三茅宫的娃儿,还是你东门道兄带来
的。」
东门奇的声音道:「李道兄这是误会,兄弟如果知道李道兄在这里清修,绝
不会让他们来惊扰三茅宫的了。」
「这么说,你承认你带头来的了!」
那嚎亮的声音大笑道:「好,好,贫道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不过你总该对贫
道有个交代吧?」
东门奇道:「李道兄可否先把几个娃儿放出来,兄弟再作详谈如何?」
「好!」
味亮的声音说了声「好」就吩咐道,「小逆儿,你去把困在假山里的人叫出
来。」
小逆儿是一个小道童,口中答应一声,转身朝假山走去。
李道长也引着东门奇走入一间客室,落坐之后,一面笑道:「东门道兄,你
们贤伉俪一向焦不离孟。今晚怎只有一个人来?」
东门奇道:「山荆坐守在镖局里,兄弟是跟着他们来的。」
正说之间,那小道童领着丁盛、英无双、铁电、孙风四人未入。
东门奇一指白发老道说道:「你们快来见过李道长,他就是昔年人称至炯三
手真人的李静虚李老前辈,以天龙无形爪驰誉武林。」
白发者道呵呵笑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你跟他们说了。他们只怕听都
没有听过呢!」
四人之中只有丁盛听说过崆峒三手真人,连忙拱手道:「老道长原来就是三
手真人,晚辈久仰道号。今晚总算见到道长了。」
白发者道双目一睁,说道:「小友人听人说过贫道的贱号?」
东门奇大笑道:「这位丁老弟是太湖敖湖主手下的总堂主,还是厉神君的记
名弟子……」
白发老道听得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敖湖主贫道是旧识,厉神君是贫道
幕名已久的前辈高人,哈哈,丁老弟,贫道真是抱歉得很。」
他听到厉神君,可不敢托大了,一指英无双等三人,问道:「这三位老弟呢?」
东门奇道:「这二位是钱电,孙风,敖湖主身边的八卫之一,她叫英无双,
是山荆门下。」
英无双眼看白发老道虽然只是中等身材,但脸色红润,那像方才看到的只是
一把瘦骨模样,心中暗暗惊异,立即上前抱拳为礼,口中叫了声:「老道长。」
钱电、孙风也各自抱了抱拳。
三手真人奇道:「这三位是敖湖主身边的人,你老哥方才又说西门老嫂子坐
守镖局,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东门奇道:「事情是这样,丁老弟几位是奉敖湖主之命,协助东海镖局来的,
兄弟愚夫妇也是为了协助东海镖局复业才到镇江来的……」
三手真人听得更奇,说道:「东海镖局复业,还要敖湖主和道兄贤伉俪等人
相助,这家镖局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东门奇道:「东海镖局和江南分令有仇……」
「江南分令?」
三手真人道:「这是什么组织?难道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有敖湖主和道兄贤
伉俪撑腰的镖局,他们还敢动吗?」
东门奇道:「江南分令是一个神秘组合,目前还不知幕后究是何方神圣,今
晚咱们就是追查两个失踪的小兄弟来的三手真人问道:」东海镖局失踪了两个什
么人?「
东门奇道:「一个是副总镖头林仲达:是东海门下,一个也是副总镖头,叫
做楚玉祥,说起这位楚小兄弟,来头可着实不小!」
三手真人哦了一声,说道:「从你东门道兄口中说出来头不小,那一定是大
有来头的入,贫道想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来头?」
东门奇道:「楚小兄弟有两个师父。一个是昆箭山的祖老道……」
他是故意抬出两人字号来的。
三手真人道:「祖半仙的徒弟,哈,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惹得起他了,还有
一个师父呢?」
东门奇一字一字的道:「厉神君。」
「哈!」
三手真人道:「这倒有趣,他们两人道不相同,居然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
弟就是没练武功,走遍天下,也没有人敢惹他了。」
东门奇道:「但楚小兄弟却被江南分令劫持去了。」
三手真人道:「东门道兄今晚找上三茅宫,可是认为贫道把他们两人劫来了?
不然,你也不会抬出祖半仙、厉神君二位的大名来了。」
第20章夜闯七星岩
东门奇汕汕笑了笑道:「道兄又误会了,兄弟只是怕他们有失,才跟在他们
后面来的,详细情形兄弟也不大清楚。」
一面朝丁盛问道:「丁老弟,还是你来说吧!」
丁盛道:「晚辈是跟着他们留下的记号来的,钱电,你说说看。」
钱电道:「属下四人是暗中跟着春花身后来的,由咱们四人轮流跟踪,留下
记号,属下两人来得较迟,最后的记号指向这里,但却没遇上赵老大,李老四二
人。」
三手真人问道:「你们跟踪的人叫做春花,那是一个女子的了,她进入三茅
宫来的?」
钱电道:「晚辈方才说过,是四人轮流跟的,晚辈眼出镇江,就交给了孙风,
孙风只跟到了丹阳,就交给李云,李云再交给赵雷,咱们就循着他们留下的记号
找来,最后一个记号就是指向这座道观了。」
三手真人道:「你们到了这里,就没有见到两个同伴了?」
钱龟道:「是的。」
三手真人微微点头,说道:「据贫道推测,一定是你们行踪被人发现了,等
你们两个同伴走过之后,把记号改了方向。此人也一定知道贫道隐居在此,不喜
有人惊扰,才故意把你们引来的。」
丁盛暨然道:「道长说得极是,此人心思当真毒辣得很。」
东门奇道:「李道兄隐居干此,总可以想得到还有什么人物住在山上吧?」
三手真人大笑道:「茅山道观不下七十余座,茅棚差不多有三百多个,其中
龙蛇杂处,有不少隐姓埋名的高人,贫道早已不间尘事,很少出三茅宫大门一步,
如何还会知道?只是……」
他清灌的脸上微有怒容,接着道,「此入把诸位引到三茅宫来,那是有意让
诸位和贫道引起误会,其心可诛,小逆儿。」
小道童立即应声走入,垂手道:「弟子在。」
三手真人挥手道:「你快去请观主来。」
小道童答应一声,匆匆退出。
三手真人道:「这里的观主,乃是贫道贤弟,他主持此宫快三十年了,对茅
山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可以数得出来,他也许会知道山上有些什么人行迹较
为可疑,也许和江南分令有关。」
东门奇道:「兄弟居然不知道道兄还有一位令师弟。」
三手真人笑道:「贫道师弟从未在江湖行走,东门兄又怎么会知道呢?」
正说话之间,只听小道童的声音在屋前传了进来:「观主来了。」
这时已从外面走进一个灰衣老道,朝三手真人稽首道:「大师兄见召,不知
有什么吩咐?」
三手真人一指东门奇,说道:「师弟快来见过东门道兄。」
一面朝东门奇道:「他就是敝师弟葛元虚。」
东门奇和葛元虚互说了几句久仰的话,三手真人又给丁盛等四人一一引介了。
葛元虚就在他师兄下首的椅子落坐。
三手真人接着就把众人来意大略说了一遍,间道:「师弟主持三茅宫,已经
快三十年了,对山上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山上是否有可疑人物,和江南分令
勾结,把人拿来了?」
接着又愤然道:「此人和东海镖局有过节,倒也罢了,却把他们记号指向三
茅宫,让丁老弟等人找到这里来,分明是知道愚兄不愿有人打扰,意图移祸,引
起咱们双方误会,实在可恶得很。」
葛元虚听完大师兄的话,双眉微攒,说道:「山上道观、茅蓬虽多,都是清
修之士,其中虽然有几位昔年是武林中人,也早已清静无为,不问尘事,怎会有
这等事发生?」
三手真人道:「师弟之意是说山上没有可疑的人物吗?」
葛元虚忽然抬目间道:「丁施主诸位追踪的是一位女子吗?」
丁盛道:「是的,观主可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吗?」
葛元虚并没有回答,接着问道:「此女不知有多大年纪了?」
丁盛道:「二十几岁。」
「唔!」
葛元虚口中轻轻晤了一声,说道:「那可能是她们……」
三手真人间道,「师弟想到了什么人了?」
葛元虚道:「大师兄总还记得十年前落成的玄女宫吧?」
三手真人点头道:「师弟不说,愚兄差点忘了,那时愚兄刚来茅山不久,外
人根本不知道愚兄在此,玄女宫落成典礼,居然也有愚兄的请柬。」
葛元虚道,「小弟当日曾去玄女宫道贺,主持的是一个自发道姑,除了那道
姑之外,只有七八个十二岁的女童,如今算来,这些女童都已是二十出头的人了。」
三手真人道:「师弟认为玄女宫有什么不对吗?」
葛元虚道:「因为她们是女冠,一向不和外人来往,玄女宫落成十年来,除
了典礼落成那一天,有人去过,此后就再也没人去过,也从没有人看到她们下过
山,去年年底,有一个猎户进去后山,后来有人发现他双手被废,连舌头都被割
去,他身边有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字:」擅入七星岩者死,姑念初犯,饶尔一命
『,这自然含有杀一做百之意,七星岩,正是玄女宫所在,那里本系后山隐僻所
在,从此更没有人敢进去了,方才丁施主说追踪的是一个女子,使贫道想起这挡
事来了,只是不知此女是不是和玄女宫有关?「
三手真人奇道:「师弟,你说的这件事,愚兄怎么没有听说过?」
葛元虚笑道:「大师兄十年来静参大道,已是与世无争,小弟自然不好有读
清听。」
三手真人点头道:「如此说来,玄女宫确实大有可疑!」
丁盛拱手道:「多承观主指点,只不知玄女宫如何走法?」
葛元虚道:「由此向东约八里光景,有一向左的山径,再走七里就到了。」
丁盛起身抱拳道:「多谢观主,东门前辈请坐一会,在下等人先行告退。」
东门奇道:「你要上玄女宫去吗?」
丁盛道:「救人如救火,何况赵雷、李云二人不见踪影,可能也出了事,在
下等人自非极早赶去不可。」
东门奇呵呵笑道:「老夫是接应你们来的,既然有了眉目,咱们自然一起走
了,李道兄、观主,兄弟少陪了。」
三手真人站起身稽首道:「东门道兄好走,师弟你代愚兄送送东门道兄诸位
吧!」
葛元虚答应一声,跟在众人身后走出。
东门奇含笑道:「观主不用客气,就请到此为止,咱们急着赶路,可要上屋
了。」
葛元虚这就站停下来,稽首道:「东门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贫道那就不送了。」
东门奇一挥道:「咱们走吧!」
随着话声,身形平飞而起。
丁盛、英无双、钱电、孙风四人也跟着纵身掠起。
就在此时,突听身后咕咚一声,似是有人栽倒下去。
丁盛堪堪跃上墙头,听出声音有异,急忙身子一停,回头看去,只见观主葛
元虚仰面跌卧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不觉猛然一凛,东门奇一道人影已飞出数丈
之外,这就急忙叫道:「东门前辈,快些回来,观主出事了。」
东门奇听到丁盛的叫声,掠出去的人影疾转,呼的一声,当先飞了回来。
丁盛这时已经掠到葛元虚身旁,用手探了他一下鼻息。
东门奇双目精光暴射,间道:「观主怎么了?」
他话声甫落,葛元虚身旁已多了一个人,那正是三手真人李静虚,目注丁盛,
问道:「师弟可是中人暗算?」
他是听到丁盛的叫喊才飞身而出的,这种身法,当真快速得无以复加。
丁盛直起身子,黯然道:「观主只怕已经没有救了。」
东门奇道:「你仔细看看,观主伤在何处?」
丁盛还没开口,三手真人已经蹲下身去,目光如电,朝葛元虚身前仔细检视
了一遍,才把尸体翻了过来,目光一注,发现他后心道袍上有针大一个细孔,口
中嘿了一声,伸手撕开衣衫,后心正中,果然也有针尖般细一点血珠。他一声不
作,伸出手去,掌心紧贴,口中喝了声:「起!」
等他翻过手来,掌心赫然多了一支半寸长,细如绣花针的钢针,只是针尖略
呈蓝色!
显然,针尖上淬过剧毒,那是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因为毒针入体,时间还
不多,针尖上的剧毒还未完全化去。
三手真人目蕴泪光,身躯一阵颤动,愤然道:「好歹毒的毒针,师弟一生未
入江湖,和人毫无半点过节,居然还会遭人毒手,贫道就是再开杀戒,也要把凶
手找出来。」
丁盛道:「此人躲在观主身后发针,又正是咱们离去之时,明明是意图嫁祸,
只可惜他出手太性急了一些,等咱们离去远一些再出手,这笔账真的会栽到咱们
头上了。」
「不错!」
三手真人怒声道:「她们妄杀无辜,贫道不会放过她们的,诸位请稍待。」
他匆匆进去交代了道童几句,等他回身走出之际,手中已提了一口形式古拙
的长剑说道:「贫道替诸位带路,东门道兄请。」
东门奇道:「道兄……」
三手真人仰首发出一声长笑,说道:「东门道兄莫忘了贫道也是江湖人,二
十年来,虽然不曾在江湖走动,确实也想从此修真养性,不问尘事,但事情惹到
了贫道头上,贫道岂能不问?我是茅山一派的人,茅山一派总不能让人家说贫道
怕事吧?」
丁盛道:「道长原来是茅山派的人,那就对了!」
三手真人一怔道:「丁老弟此话怎说?」
丁盛道:「因为道长是茅山派的人,他们在茅山建了一座玄女宫,一山岂能
容得二虎,由此可见今晚她们是有计划把咱们引来的,如果咱们双方由误会引起
冲突,她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让咱们落得两败俱伤,她们岂不正好坐收渔人之
利?这叫做和一石二鸟之计。」
三手真人哼道:「可惜咱们没有中她们的阴谋。」
说话之时,已经走出三茅宫。
丁盛忽然脚下一停,目光左投去,不见裴允文三人的影子,心里不觉已感不
对,忙道:「道长请暂停,还有裴老弟等三人,是在下要他们留在这里的,怎会
不见了?在下过去看看。」
口中说着,人已迅速奔到右首林前。
照说他们看到自己,应该迎上来才是,但却依然不见三人影子,口中叫了声:
「裴老弟。」
空中寂寂,不见有人答应!
「他们莫非出了事?」
急步掠入林中,仔细找了一遍,仍然没有半点踪影,四周也不见有打斗的痕
迹,只得回身退出。
英无双、钱电、孙风也跟了过来。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裴大哥他们不在了吗?」
丁盛神色凝重说道:「他们只怕已经出了事。」
英无双道:「他们被玄女宫的人擒去了吗?」
丁盛道:「此地既无打斗痕迹。又不见他们的人,八成是被玄女宫擒住了,
我们走。」
四人回到原处,东门奇问道:「没找到他们?」
英无双道:「裴大哥三人可能被贼人擒去了。」
东门奇道:「好哇,老夫是替你们打接应来的,丢了人,就是给老夫难堪了,
咱们快走。」
当下由三手真人领先,大家急步相随,九八里路,不消盏茶工夫,就折入一
条小径。这一路上,每个人都心头沉重,谁也没有说话。
这样又走了六七里路,入山已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山势极为险峻。
一行人进入一条山谷,又走了里许光景,三手真人目光一注,发现前面有一
点灯光,从远处传来,伸手一指,说道:「那点灯光,就是玄女宫的天灯了。」
英无双道:「她们点了天灯,好像怕我们不认识路呢!」
她虽是无心之言,但听到丁盛耳中不由得心中一动,暗暗付道:「玄女宫杀
死三茅宫观主,劫持裴允文等三人,还高挑天灯,明明是有意诱敌了。」
心念思忖之际,脚下却丝毫没停,随着三手真人和东门奇业已奔近玄女宫。
一座黄墙碧瓦,层层巍峨的门楼,呈现在众人面前,看去庙貌堂堂,气派极
为宏伟。
东门奇回头道:「李道兄,咱们进去。」
三手真人道:「不,贫道之意,咱们应该正式拜山,会会她们主持,看她如
何说法?」
东门奇道:「好吧,那给她来明的。」
三手真人抬头喝道:「玄女宫的人听着,贫道茅山李静虚,和东门奇道兄特
来拜山,要会会你们主持,请立即进去通报一声。
他这几句话是以内功传出,听来虽然不响,但却可以传出老远,就是住在玄
女宫最后进的人,都可以听到了。
过不一会,但听玄女宫中传出一阵悠扬的云板之声,接着中间两扇高大的宫
门徐徐开启。
站在宫门外的入,都可以看到玄女宫中隐隐透出的灯光。那是因为挡着大门
入口,有一座高大的灵宫殿神龛,灯光显从神龛两旁照出来的。
大门虽已敞开,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三手真人目光如炬,呵呵一笑,回头朝东门奇说道:「东门道兄,咱们进去。」
他当仁不让,随着话声,举步跨上台阶。
东门奇知道这是因为进入敌人的阵地,他不好让自己走在前面,因此就和他
并肩跨上石阶。丁盛也紧跟着两人身后,朝阶上跨去。
就在三手真人和东门奇快要走近大门之际,门内就响起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
说道:「二位请留步,在迎宾使者还没出来迎迂之前,二位还得暂请稍候。」
东门奇耸耸肩,笑道:「玄女宫还有这许多摆场。」
那女子声音道:「二位既是来拜山的,就得按敝宫接待来宾之礼。」
三手真人点头道:「好吧,咱们就在这等一会吧!」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盏热茶工夫,才见两名一身玄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少
女各自手持一盏六色纱灯,款步从灵宫殿后走出,一直来到大门口,才躬身一礼,
说道:「宫主请拜山来的贵宾入内相见。」
说完,就同时转过身去,手挑宫灯,走在前面领路。
三手真人和东门奇也不客气,举步跨入大门,跟着她们身后走去,丁盛、英
无双、钱电、孙风四人相继随行。
转过灵宫殿,是第一进的大天井,但两名少女却领着大家从左首一条长廊进
去,穿越第二进,一直来至第三进。
这座大天井,地上铺着如茵细草,左右两边各有一棵高大的桐树,四周一圈,
围着黑色玫瑰花,花大如碗,幽香袭人。
中间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一行人就是走在石板路上。迎面三级石阶,一排
五开间的大厅,厅上灯火辉煌,看去甚是深遂。
两名玄衣少女走近石阶,脚下一停,躬下身去,同声说道:「启禀宫主,拜
山的贵宾来了。」
只听从厅中传来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说道:「有请。」
两名玄衣少女应了一声:「是。」
立即一左一右退开了一步,转过身来,躬着身道:「宫主请贵宾入内相见。」
三手真人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这位玄女宫主好大的架子!」
一面抬抬手道:「东门道兄请。」
「请」字出口,已经大步跨了上去。
东门奇和他并肩跨上石阶,走入大厅,丁盛等四人也跟着走入。
这座大厅果然十分宽敞,灯火通明,中间一把高背披锦椅上端坐着一个面蒙
黑纱、身穿玄色道装的白发者道姑,因她面上蒙了一层黑纱,看不到她面貌,但
一双森寒的目光却从她蒙面黑纱中,透了出来,宛如两点寒星。
这老道姑高踞椅上,自然就是玄女宫的宫主了。
在她椅后,雁翅般站着十二名一式玄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一个个眉目
如画,身材苗条,腰悬黑鞘长剑,看她们年龄,大概都是二十出头光景,一手持
一支黑柄拂尘,目不斜视,一副虔敬模样,连厅门前进入来,都没抬眼望上一下。
那白发宫主(老道姑)目光投到三手真人和东门奇两人身上,徐徐说道:
「二位道友爱夜光临玄女宫,恕贫道有失迎近,请坐。」
口气相当冷,也极为托大。
三手真人和东门奇依然站在她对面。并未落坐。由三手真人说道:「贫道黄
夜打扰宫主清修,是有一件事要向宫主请教来的……」
自发宫主没待她说下去,就截着道:「玄女宫十年来从未接待过外宾,六位
既然来了,就是玄女宫的贵宾,有话请坐下来再说,贫道还没请教二位道友如何
称呼?」
她这是明知故问,三手真人李静虚和东门奇成名数十年,她怎会不知道?
这时正有两名玄衣少女手端托盘,送上茶来,三手真人等人并未落坐,她们
依然把六盏茗碗,放到宫主前面左右两排茶几之上,才行退去。
三手真人沉声道:「贫道李静虚,这位是东门道兄,单名一个奇字。」
白发宫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李道友、东门道友,不知二位爱夜光降,
找上玄女宫,有什么事吗?」
三手真人仰首大笑一声道:「宫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白发宫主道,「李道友不说出来,贫道如何会知道?」
三手真人脸色一沉,冷然道:「玄女宫的人劫持东海镖局两位副总镖头,那
也许是你们双方结有梁子,本来与贫道无关,但你们却把他们沿路记号,改变方
向,指向三茅宫,而且还在三茅宫外,掳走东海镖局三人,又以毒针杀死贫道师
弟,贫道和东门道兄是要向宫主讨公道来的,宫主以为推说不知道,就能了事了
吗?」
白发宫主哦了一声,缓缓说道:「原来二位道友是向玄女宫上门寻衅来的,
那只怕二位道友找错地方了。」
东门奇道:「宫主之意,不是你们下干的?」
白发宫主冷笑道:「你们有证据,谁看到玄女宫门下劫了什么人?谁又看到
玄女宫门下用毒针杀害了什么人?」
英无双气愤的道:「不是你门下,还有什么人劫持了我大哥?」
白发宫主忽然格的笑出声来,她这一笑声,至少和她一头白发相差了三四十
年,笑声出口,又恢复了苍老声音,缓缓说道:「贫道说你们找错了地方,是说
你们不该找上玄女宫来的……」
这话口气不善了。
三手真人洪笑一声道:「咱们已经来了。宫主要待怎的?」
白发宫主冷然道:「玄女宫建宫十年以来,从没人敢踏进玄女宫周围三里以
内的,因为擅人玄女宫周围三里以内者死,诸位今晚就是擅入玄女宫周围三里以
内,而且还是对玄女宫上门寻衅来的,玄女宫岂能轻易放过你们?」
东门奇怪笑道:「这么说来,宫主有意赐教了。」
白发宫主冷冷一哂,说道:「你们还不配和我动手。」
三手真人发出一声嘹亮长笑,正待开口,突觉眼前一暗,厅上灯火在这一瞬
间骤然熄灭!
东门奇大声喝道:「大家速退!」
一把抓起英无双,身子离地往后飞起,他算准了大厅门户方向,这一下快同
闪电,往后飞射,喝声甫出,背脊已砰然一声,撞在一堵厚重的铁墙之上。
这一下因他去势极快,撞得也极重,落到地上,眼前金星乱冒,口中忍不住
哼了一声!
三手真人目皆欲裂,怒喝道:「老妖妇,你不敢和贫道放手一搏,竟然使出
这等鬼蜮技俩来!」
四周一片黝黑,那里还有白发宫主的踪影?
就在此时,大家只觉脚下起了一阵震动,整座大厅似乎正在迅速往下沉落。
东门奇怒声道:「这狗娘养的老虔婆,原来厅上装了机关,咱们一时不察,
竟然上了她的恶当!」
楚玉祥只觉头上被人淋了一桶冷水,蓦地睁开眼来,满头满脸还是湿漉漉的,
但他真的醒过来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坐在一只半人高的木箱之中,有如坐井观天,不知
道木箱外面,是什么地方?
他只感到人虽清醒,头脑还是又昏又胀,一时之间,根本想不起自己如何会
坐在木箱中的?但不论如何,第一件事当然要站起来,跳出木箱去。
于是,他站了起来,第二眼,他看到离木箱不远,站着一个人,他竟会是二
师兄的大哥林孟达!林孟达手中还拿着木瓢,木瓢中有水,正朝另一只木箱中泼
去。
第三眼他看到离木箱不远的地上,还躺着四个人,这四人一身黑衣,一看就
知是江南分令的人,他们似乎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楚玉祥心中方自一怔,只听林孟达低声道:「二弟,你醒过来了?」
接着只听林仲达的声音在木箱中道:「你又在弄什么玄虚了?」
林孟达回头看了楚玉祥一眼,说道:「二弟,你和楚兄弟是愚兄从木箱中把
你们救醒过来,总是事实吧,时间无多,你们快出来了再说。」
楚玉祥、林仲达几乎在同一时间,从木箱中跳了出来。
林孟达不待两人开口,指指对面一条板凳,说道:「你们先坐下来,听我把
话说完了。」
林仲达。楚玉祥依言在一条板凳上坐了下来。
林孟达伸手从木箱中取起一块寸许见方的小布袋,布袋两边,缝着两条布带,
他用力撕开布袋,里面是薄薄一层棉絮,中间裹着一颗黄豆大黑色药丸,抬目朝
两人道:「这是岭南温家秘制的千日香,用带子缚在你们嘴上,可使你们一直昏
迷不醒,是愚兄刚从你们咀上取下来的。」
林仲达疑惑的道:「你不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吗?怎么会救我们的呢?」
林仲达神色一黯,点头道:「不错,愚兄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但愚兄是被
逼的,不得不听他们摆布……唉,二弟,事情说来话长,现在只能以最简单的说
了,你们是在林大祥绸布庄被人在酒菜中下了迷药,昨天下午就装在木箱中和一
批装箱的绸布同时运出,再由愚兄把你们运到总坛去,是愚兄点了他们穴道,开
启木箱把你们救醒的。」
林仲达喜道:「大哥,你终于迷途知返,觉悟了……」
林孟达微微摇头道:「我一直没有走入迷途,我方才说过,我是被逼的,十
年前,他们为了觊觎绸布庄有雄厚的资金,可以作为他们的活动费,爹就遭他们
劫持,再用爹威胁愚兄,投入她们一伙,才由秦大娘引到师傅门下……」
林仲达道:「大哥,你说爹遭他们劫持,几时释放回来的呢?」
林孟达切齿道:「爹几时被放回来的了?」
林仲达吃惊道:「那……店里的……」
林孟达道:「愚兄假扮陆总镖头,你们谁看出来了?」
林仲达道:「这么说,现在店里的爹,是有人假扮的了?」
林孟达道:「不然你们怎么会被迷昏了装箱运出来的?这些目前暂且不用研
究,愚兄目前身份还不宜暴露,否则对爹恐怕不利,楚兄弟不但有许多人支持你,
武功也大为可观,本来愚兄还不大放心,但看到楚兄弟连伤祁连铁驼、秦大娘、
和葛令主等三人,愚兄心头才遏实了,如今连师傅都极为重视少要把楚兄弟擒回
去,愚兄如果再不援手,东海镖局没有楚兄弟,就不可能和江南分令抗衡,但这
样愚兄就无法回去覆命,因此愚兄有个腹案,楚兄弟最好坐人木箱之中,运功把
木箱震碎片,乃是自己脱困的,只有楚兄弟脱困,才能一掌把二弟的木箱击碎,
救出二弟来,不知楚兄弟能不能震得碎木箱?」
楚主祥道:「大概可以。」
「那就好。」
林孟达道:「楚兄弟快回入木箱去,运力震得越碎越好。」
楚王祥没再多说,跨人木箱坐下。
林孟达把箱盖依钉上,然后说道:「楚兄弟,可以了。」
楚玉祥坐在箱中,运起「纯阳玄功」口中大喝一声,双臂一分,但渐蓬然一
声大响,木屑纷飞,「一只木箱。已被震得四分五裂,成了无数碎片!
林孟达看看暗暗咋舌,欣然道:「楚兄弟果然神功盖世,愚兄算是开了眼界
了,还有一只,楚兄也把它击碎了,愚兄收些碎片回去就可以有交代了。」
他把另一只木箱也盖上了。
楚玉祥走过去随手一拍,又把木箱击成了无数碎片。
「好了。」
林孟达道:「二弟,楚兄弟,还有一件事,愚兄说明了,大家就得离去,林
大祥昨天把你们两人送出之后,东海镖局发现你们失踪。必然会派人监视,因为
等到东海镖局查出有十几只木箱是昨天下午运出去的,自然已经迫不上了,那么
只有监视林大祥中可疑的人物了。林大祥表面虽是由假扮爹的人负责,实际负责
的乃是伺候爹的使女春花,她是总监秦大娘的心腹,她奉命配合愚兄,把营救你
们的人引开,目前秦大娘已经回转总坛去了,只有把东海镖局的人引上茅山玄女
宫去,才能一网打尽。」
林仲达道:「玄女宫也是江南分令的党羽吗?」
「不是。」
林孟达道:「愚兄只知玄女宫主持极为厉害,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现在已
是初更,你们从这里赶去茅山,大概还来得及,但也要快些赶路才成。」
楚玉祥一指地下四人,问道:「他们……」
林孟达挥挥手道:「你们只管走,这四人我会处理的,你们快些走吧!」
林仲达道:「师弟,我们走。」
楚玉祥问道:「林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孟达道:「这里是袜陵关,你们一路从东走,不过百里来路,就是茅山了。」
这时约莫三更已过,四更不到。
天空星月无光,山色暮暗空蒙,茅山在七星岩前,此时正有两条人影连袂飞
来,那是两个长衫飘忽,腰佩宝剑的少年,一齐落到玄女宫前面一片石砌的平台
上。
这两人正是从袜陵关赶来的林仲达、楚玉祥。
他们赶到茅山脚下,就发现了赵雷在路边留下的记号,一路找到三茅宫,道
士们正在大殿为被害观主诵经。
楚玉祥以极快的身法抓到一个道士,询问之下,才知三手真人已和东门奇在
二更左右赶去七星岩玄女宫,自己两人几乎迟了一个更次,这就问明七星岩的走
法,匆匆往玄女宫赶来。
就在两人飞掠上玄女宫前一片石砌平台之际,耳中听到一声极轻的衣袂飘风
划空之声,在两人面前登时多了一个一身玄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女子,手按剑柄,
冷冷的道:「你们夜闯七星岩,是做什么来的?擅入玄女宫周围三里者死,你们
叫什么名字?还不取下兵刃,随我进去,听侯宫主发落。」
两人因玄女宫静悄悄的不见一点打斗迹象,一时弄不清情况,当下由林仲达
接口道:「在下二人是找人来的,请问姑娘……」
黑衣女子不耐的道:「我不管你们找的是什么人,凡是擅入七星岩的人,例
无生还,你们还不弃剑受缚,听候发落,还想顽抗不成?」
林仲达听她口气,这句「例无生还」岂不是说东门奇、三手真人、丁大哥、
英无双等入已被她们拿下了?这不可能,三手真人,自己虽然不知他武功如何?
但东门奇岂是等闲之辈?何况还有丁大哥、英无双、赵雷等人,无一不是高手,
岂会这么容易被擒?
心中想着,不觉朝黑衣女子含笑说道:「姑娘要在下两人弃剑受缚,这是贵
宫的规矩,在下二人自当遵命,只是在下二人是找人来的,姑娘总该告知今晚来
的人现在何处?是否还留在贵宫,在下二人再受缚不迟。」
那黑衣女子眨着眼睛,说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擅入七星岩的人,例无
生还,你们要找人,见到宫主,就会知道。」
楚玉祥听得暗暗吃惊,说道:「这么说,东门前辈、三手真人,都被贵宫留
下来了?」
「这还用说?」
黑衣女子道:「你们两个那有这么噜嗦,快把剑解下来,放到地上,由我点
你们三处穴道,就可以随我进去了。」
楚玉祥现在证实东门奇等人全已陷身玄女宫,东海镖局的高手,几乎已全在
这里,心头自然大急,口中朗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带路,在下找
你们宫主当面去说了。」
左手一探,闪电般抓住了黑衣女人的右手脉门。
黑衣女子碎不及防,被他扣住右手,心中又急又羞,右手急忙用力一挣,娇
叱道:「你找死!」
左手二掌迎面直劈过来。
楚玉祥含笑道:「在下只是要姑娘带路,去见宫主,并无恶意。」
右手抬处,点出一指,黑衣女子劈出的左手就软软垂了下去。
楚玉祥道:「姑娘请吧!」
话声甫出,突觉被扣住脉腕的黑衣女子忽然身子一倾,朝地上委顿下去。
林仲达咦道:「师弟,她怎么了……」
楚玉祥扣着她的手,也发觉她身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就一动不动,急忙
低头看去,只见黑衣女子嘴角间缓缓涌出鲜血,显然自震心脉死了。不禁骇然道:
「她竟然自戕了!」
急忙放开左手。
话音甫落,突听一阵刷刷衣袂飘风的破空轻响,四条人影疾如飞鸟,泻落平
台,把两人围在中间。
人影堪堪泻落,就响起四声锵锵剑鸣,四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女子迅快的拔出
长剑,才由为首女子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玄女宫前伤人,还不弃剑受缚?」
楚玉祥抱抱拳道:「在下对这位姑娘,真是万分抱歉,在下只是要她带我们
去见宫主,不料她竟然自震心脉而死」好个狂徒!「
那为首女子柳眉一挑,厉声道:「玄女宫门下,岂能落在外人手中,你们还
不跪下受缚?」
说话声中,手腕一振,四支雪亮的长剑同时朝两人四周抵来。
这四人出手迅速绝伦,四支剑尖几乎触到两人衣衫,这时你就想抬手拔剑都
办不到了。
「跪下受缚?」
楚玉祥朗笑一声道:「男子膝下有黄金,岂能下跪?四位姑娘最好请把剑收
起了。」
他右手祥作护胸模样。
为首女子因同伴是死在他手里的,心里甚是仇恨,怒吼道:「你还敢多说?」
手中长剑朝前挺进了些,那知剑尖推进过去,依然没有刺到对方衣衫,心中
暗暗奇怪,右手轻轻一送,剑尖又挺进了寸许光景,还是没刺着对方身子,前后
几乎已挺进五寸多了,对方身子都没动一下,怎么会没刺着对方呢?
楚玉祥的右手已在此时挥了起来,大笑道:「四位姑娘既然不肯收剑,在下
只好得罪了。」
衣袖挥出,身子随着像陀螺般一个轻旋,但听一连四声锵锵剑鸣,四支抵着
两人身子的百炼长剑,登时一齐齐中析断。
四个黑衣女子做梦也没想到楚玉祥的武功竟有如此高明,只是衣袖一挥,就
震断了她们四支百炼精钢的长剑,口中惊啊一声,捷如飞鸟朝四周跃退。
适时,玄女宫两扇高大的宫门正好徐徐开启,四女迅快的退了进去。
楚玉祥目光一掠,说道:「二师兄,人家大门已经开了,咱们进去吧,小弟
带路。」
「带路」当然要走在前面,他话声一落,就潇洒的登上石阶,举步往里走去。
林仲达一手紧按剑柄,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师弟小心了。」
楚玉祥已经跨进灵宫殿,朗笑一声道:「区区玄女宫,还没放在小弟眼中。」
转过神龛,是一道通向大天井的门户,越过这座大天井,迎面就是第一进大
殿了。
大殿上没有灯光,自然一片黝黑,但楚玉祥已经看清楚大天井两旁,站着八
个一身黑衣,长发披肩的女子。
这八个人装束和方才四女完全一样,只是年龄至少比方才四个大过十岁,方
才四女不过二十左右,这八个人少说也有三十以上了,她们分作两行,静静的站
在那里,一动没动,若非楚玉祥目能夜视,这样黑幢幢的谁能看得清楚?
楚玉祥脚下丝毫没停,依然往前走去,一面回过头去,以「传音入密」朝林
仲达道:「二师兄,前面有八个黑衣女子列阵等待、你站在这里不用过来,等小
弟去把她们打发了。」
林仲达对这位师弟,极有信心,闻言果然停了下来。
楚玉祥连剑也没拔,只是举步走了过去,刚走近天井中央,那八个黑衣女子
一声不作,但见剑光闪动,人影倏然一合,快得有如一阵风似的把楚玉祥围在中
间。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冷漠的女子声音喝道:「楚玉祥,到了此地,
你还是放下剑来受缚的好。」
楚玉祥一怔,说道:「说话的是什么人?姑娘认识在下吗?」
「我当然认识你。」
那女子声音道:「你这时弃剑受缚还来得及。」
楚玉祥朗笑道:「楚某为什么要弃剑受缚?」
身后女子声音道:「你回过身来看看就知道了。」
楚玉祥心中暗暗一动,急忙转过身去。
那八个黑衣女子是按八卦方位站立,她们每人手上都有两柄长剑,此时围着
楚玉祥,八个人双剑互相交叉,正好列下了一座剑阵,十六支雪亮的剑锋,一齐
对着中间,相距虽然还有数尺,已使人有森寒凛烈之感!
就是刚才走出来的门口,(灵宫殿神龛后面)这时忽亮起灯光,挑出一盏六
角纱灯。
其实她们不用挑灯,楚玉祥也可以看得见,二师兄林仲达本来就站在离门口
不远之处,这时他身后一左一右多出了两个黑衣女了,两柄雪亮的长剑,交叉停
在二师兄的颈子上,叉住了咽喉!
不,黑衣女子一共有三个,另外一个面色冷峻,长剑并未出鞘,一手按着剑
柄站在边上,敢情就是发话的人了。
一望而知二师兄已被她们制住了穴道。
楚玉祥看得大怒,剑眉一剔,冷然道:「你们把我二师兄怎么了?」
那为首黑衣女子冷冷的道:「只要你弃剑受缚,二公子不会有事的。」
楚玉祥听她说出「二公子」不由目光一注,哼道:「你是春花。」
为首黑衣女子道:「楚副总镖头果然有些眼光,既然认出我来了,那就更好,
告诉你,除了二公子已被我制住之外,今晚跟踪我到这里来的人,真还不少,先
是赵雷、李云后,后来又有裴允文和化名蓝皋的裴畹兰,和迷上你楚副总镖头的
贱人梁慧君,第三批,人更多了,有秃狼东门奇、三手真人李静虚。过江龙丁盛、
东方英、钱电,孙风,他们都在等着你呢,你说,你值不值得受缚?」
楚玉祥心头暗暗震惊,连东门前辈都会落在玄女宫的手里,实在使人难以置
信,但这许多人确实是上玄女宫来的,到,了这里却又没有一点消息,又令人不
得不信。
为首黑衣女子看他没有作声,又冷冷的道:「楚玉祥,你再不弃剑受缚,只
要我打个手势,双剑交叉一划,你二师兄的人头,我让他落地。」
她这句话,可把楚玉祥激怒了,双目精芒迸射,怒笑一声道:「楚某找上玄
女宫来,原无伤人之意,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出手无情了。」
为首黑衣女于道:「这么说,你是不顾林仲达的死活了。」
楚玉祥嗅目喝道:「你们还不放开二师兄?」
为首黑衣女子喝道:「你们困住他,把他拿下。」
楚玉祥哼道:「凭你们这点阵仗还困不住我。」
这几乎是同时发动,楚玉祥喝声甫出,但听三声惊呼也随着响起,八名黑衣
女子十六柄长剑也在此时倏然一合,相继刺到。
楚玉祥为了速战速决,左手扬处打出手截寸长的断剑,(方才在宫外平台上,
四个黑衣女子中为首一人曾向楚玉祥连刺了三剑,都没刺上楚玉祥身子,那是被
楚玉祥护胸右手夹断了三截,他从不使用暗器,这三截断剑,进入玄女宫,仍然
留在手中)一下就制住了门口三个黑衣女子。
右手同时拔出宝剑,剑光闪电般绕身而起,只听一阵急骤如雨的锵锵金铁交
鸠之声,八个黑衣女子一齐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但这八名黑衣女子武功着实了得。刚被震飞出去的人,又以极快的身法飞掠
过来,不但依然各自落到原位,而且立即发动攻势。
她们都是久经训练,这一发动,八个人各按八宫所属,攻势也各有不同!
乾兑属金,乾位上的纵身发剑。使了一招「白虹倒挂」兑位上的双剑剑芒飞
洒,使的是一招「金迷纸醉」光莹四射。坎位属水,剑光汹涌如波如涛。震应属
木,双剑竖推,势如原木滚滚。离位属火,蹲身发剑,使的是一招「举火烧天」
坤、民属土,一左一右,贴地滚来,四支长剑,滚转如轮,比地趟刀还要凌厉!
八人十六支长剑互相配合,刹那之间把方圆一丈,上下左右尽是交织的耀目
寒光,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容你有躲闪的余地。
楚玉祥没想到她们剑法竟有这般凌厉,他当然不会躲闪。一个精于剑术的人,
讲究的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八个黑衣女子发动得虽极迅速,但楚玉祥目光何等敏锐,出手自然比她们更
快,长剑陡地一圈,又是一阵密如连珠的金铁暴响,八个黑衣女子剑势才发,又
被一齐震退开去。
她们论武功当然比不上楚玉祥,但她们练的既是剑阵,身法自然极为轻灵,
纵使被你震飞出去,剑阵未破,只消脚尖一点,又以极快身法飞了回去。
楚玉祥因二师兄受制于入,急于飞身过去替他解开穴道,那么身形才动,八
个黑衣女子又包围上来,不,她们飞身落地,就奋不顾身的发剑,攻势复炽!
楚玉祥看得又急又气,眼看她们纠缠不休,自己可没有时间和她们纠缠,口
中大喝一声,一道夭矫刺目的剑光发如雷霆,紧接着又是一阵慑人心的金铁大响,
左手也同时接连挥出,森寒剑气之中,涌出一团奇寒澈骨的「太素阴功」八个黑
衣女子几乎有半数以上长剑脱手,惊呼乍起,一个个脚下踉跄后退,面无人色,
但退不了几步,就已扑地不起!
楚玉祥没有再去理会她们,一个箭步,掠到二师兄身边,伸出手去迅快替他
解开穴道。
林仲达口中才「啊」了一声。
楚玉祥早已一个旋身,出手如风,连点三个木立如鸡的黑衣女子穴道,才返
剑入匣,说道:林仲达道:「师弟,这些人……」
楚玉祥目光含煞,说道:「这些人都是玄女宫弟子,江南分令爪牙,命可以
留,武功却留不得,我已经废了她们一身功夫。」
说完,举步走在前面,穿行大殿,进入第二进的大天并。
第二进当然还是没有灯光,但大天井也不见有人。
人是站在殿前的石阶上,一共只有两个。这回不是长发披肩的黑衣女子,而
是两个自发苍苍,手持黑色鸠杖的黑衣老妇。
楚玉祥依然视若无睹,大步行了过去,越过天井,正待拾级而登。
那两个白发老妇,四只炯炯有光的眼睛一直盯注着两人,从他们走出腰门开
始,直到走近石阶,始终没有作声,现在已经忍不住「了,只听左首一个喝道:」
你们还不给我站住?「
楚玉祥脚下一停,昂首道:「你们有什么事?」
右首一个道:「你们是不是没看见阶上有咱们两个老婆子站着?」
楚玉祥道:「在下早就看到了。」
左首一个道:「你当咱们站在这里玩?」
楚玉祥毫不在意的道:「这关楚某何事?」
右首一个怒声道:「好小子,老婆子就是在这里等着你们。」
楚玉祥淡淡一笑道:「咱们不是来了么?」
杜仲达看出这两个老婆子不是好惹的人物,就是看不出来,想也可以想得到,
前面八个黑衣女子剑法已极高明,她们只是在第一进,如今是第二进了,黑衣老
妇又只有两个,这不是说这两人武功要高过前面八个黑衣女子、但师弟好像丝毫
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他对师弟的武功,很有信心,因此就让楚玉祥去回答,他只
是跟在师弟身后,一直没有作声。
左首一个听楚玉祥口气托大,不觉有气,沉哼道:「好小子,在咱们老婆子
面前,你还敢这样说话?」
楚玉祥冷然道:「那要楚某怎么说法?」
右首一个道:「小子,你年纪轻轻,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婆子给你一个忠
告,见到老婆子两人,你只有束手就缚的份儿。」
「哦!」
楚玉祥漫不经意的轻「哦」一声,问道:「二位老婆婆,那一位是玄女宫的
宫主?」
右首一个道:「咱们是玄女宫的左右护法。」
「那好!」
楚玉祥点点头,说道:「在下也有一个忠告,希望二位转达宫主。」
左首一个目光精射,说道:「你也有忠告,要老婆子转达宫主,你小子口气
不小!」
右首一个道:「且听他说些什么?」
左首一个沉声道:「好,你说!」
楚玉祥面容一正。凛然道:「二位老婆婆转告宫主,如果不想和东海镖局为
敌,就把今晚擒住的人全部释放出来,否则……」
左首一个没待他说下去,截着呷呷尖笑道:「东海镖局,老婆子听都没听说
过,你拿东海镖局唬人,那只能去唬唬江湖下九流的人,唔,你这小子是东海镖
局的镖头?」
楚玉祥道:「楚某是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
右首一个道:「你说下去,否则怎么样?」
楚玉祥冷然道:「玄女宫如果不把人放出来,休怪楚某不客气。」
左首一个现在已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只是东海镖局的人。意存轻蔑,尖笑道:
「你不客气又如何呢?」
楚玉祥道:「方才楚某已把拦截我的人,都废去了武功,在下一路进去,就
要见一个废一个,包括你们宫主在内。」
两位老婆子听得一怔。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右首一个急急问道:「你把前殿
的人废了武功?」
楚玉祥道:「不错,包括你们八卦剑阵和偷袭我师兄的三人,一共是十一个
人。」
左首一个听得一呆,接着目光暴射,沉喝道:「小子,你真的废了她们武功?」
楚玉祥朗笑一声道:「楚某一向言出必践,你们如果再不放人,我就见一个,
废一个,就是连这座玄女宫,我也要一把火把它烧了,你们信是不信?」
左首一个听得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老婆子就劈了你!」
喝声出口,左手抬处,一掌迎面劈来。她站在阶上,这一掌就像泰山压顶而
下。
楚玉祥不躲不闪,昂首站立,说道:「也好,在下就拿你做个榜样让你们宫
主去瞧瞧不放人的后果。」
他一直没有举掌封架,直等话声一落,左手才疾快的翻起,拍出一掌。
他当然看得出这两个黑衣老婆子目中精光炯炯,准是旁门中的高手,因此说
话之时,左手早已运起十成「纯阳玄功」志在一举废去对方功夫。
其实「纯阳玄功」虽是各类旁门阴功的克星,就是「太素阴功」一样也是旁
门阴功老祖宗,可以把对方功力废去。
左首老妇这一掌虽未全力击出,但含怒出手,少说也用了八成力道,眼看楚
玉祥不避不闪,不封不架,还在侃侃而言,心中暗道:「你小子这是死定了!」
那知心念方动,楚玉祥手掌翻起,迎击而上,就在这一瞬间,顿觉不对,对
方掌劲中,竟然含蕴着一股奇强无伦的纯阳之气,才一接触,突感心头狂震,全
身如遭雷击,口中闷哼一声,砰然跌坐下去。
右首老妇看得目瞪口呆,手中鸠头杖一立,急急问道:「田护法,你怎么了?」
左首老妇跌坐地上,神情极为委顿,张口喘道:「老身……完了,被……这
小子破去了一身……功力……」
右首老妇做梦也想不到左护法一身武功,居然会被这小子破去,心头既凛又
怒,鸠头杖一顿,沉喝道:「小子……」
她只叫出「小子」二字,底下的话还没开口!
楚玉祥已目射棱候芒,喝道:「在下废她武功,只是给你们做榜样而已,你
还不把她抬进去,告诉你们宫主,在下要听她的回话。」
右首老妇不觉一呆,数十年来,她从未有过今晚这般惊凛,江湖上武功高强
的劲敌,她当然也遇上过不少,但没见过一招就能把一个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的
人一身武功废去,而且对方竟然还是一个年甫弱冠的少年。
这一瞬间,她似是已为楚玉祥的气势震慑住了,双手一下托起田护法身子,
点点头道:「好,你小子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急匆匆往殿后而去。
林仲达当时就看出这两个黑衣老妇一身武功极高,师弟纵能应付,只怕也会
有一场激战,那知左首老妇被师弟一掌就破去武功,心头自然惊喜交集。
但也暗暗攒眉,觉得师弟锋芒太露,因为江湖上人心滴诈,人家如果知道你
武功高强,不是你对手,就会阴使诡计来计算你,俗语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
难防。